落在纤长的睫毛上。林烨微微一笑,飘忽的目光越过眼前那双肩,飞出窗外。
夜色迷蒙,雨声淅沥。
他忆起那一日,自己擎着油纸伞,站在细雨中等他,任凭积水浸透鞋袜,打湿发肩,也不曾离开一步。
那时的自己,还是个无知的孩子。
两度春秋,转瞬即逝。多少变故,多少倥偬,埋葬了多少懵懂,多少悔恨。
如若岁月得以重头再来,如若他一直守候在身边,如若那个人从未出现,从未教会自己,何为情,何为爱,那么此时此刻,眼前会不会是另一片夜色,会不会是朗月当空星汉浅,西窗烛短对人眠?
可日不可东落,水不可西流,匆匆朝露,悠悠弹指,何以容下两字“如若”?
“常臻。”
“嗯?”常臻稍稍停下,挪过身和他一同靠在床头,揽过单薄的身子,轻轻揉搓肩臂。
“你相信轮回转世么?”
“不信。怎的?”
“为何不信?”
“白骨一副,黄土一抔,死了便死了。小人儿书里专拿来骗孩子的鬼神故事,信来作甚?”
林烨却勾起唇角,眼神柔和:“我信。”
常臻勉强笑笑,侧过头吻上额角:“你长不大。”
林烨摇摇头,漫声道:“我读过一本书,并非小人儿书,说的便是轮回转世,前世今生。薪尽火灭,骨化形销,前尘过往并非皆会一同云消雾散。即便跨过奈何桥,饮下孟婆汤,依旧有成千上万的人,带着前生的零碎记忆投胎转世,被无形的神力所引导,重新寻回上一世的爱人。此所谓缘也。”
常臻贴上他的脸,呼吸着他身上独特的淡香。
“你想说什么?”
林烨闭上眼睛,挂着一抹淡笑,反手抚上他的面颊,掌心蹭着短短的胡茬。
“这辈子……我终究是负了你,下一世,我定会将这份情,还给你。”
“孩子话。” 常臻低低一笑,一颗心包裹在火苗里,温暖却烧疼,“下辈子,指不定我就变成猫儿狗儿,你就变成花儿草儿了,谁还识得谁?”
“那可不成。”声音低而坚定,“下辈子,你一定要来找我。”
“找不到如何是好?我不就亏了?”
林烨侧过身,深深看进他的眼底。
“你定能找得到我。”
“嗯?”常臻抚上他的脸,拇指在眉角轻蹭,“为何这样肯定?”
黑宝石似的眼中微光流动,柔软的手握住硬朗的五指。
“宛海那么些酒肆,每每喝得烂醉,只有你找得到我。荒山里漆黑一片,我走出那么远,你也找得到我。前些日子跌落山谷,那样杳无人烟的地界,处处密林灌木,你依旧能找到我。”顿一顿,“所以下一世,找到我的人,定还是你,只能是你。”
常臻久久凝视那双眼眸,眼底的依赖信任,如一层轻纱,将无法相守的哀伤轻轻掩盖。
他微微颔首:“好,我答应。”
林烨弯起眼睛笑了,歪过脑袋,同儿时一样伸出小指。
“拉钩钩,骗人变小狗。”
常臻一愣,轻笑出声。伸手勾住,拽了拽。
“定来找你,绝不骗人。”
说完含笑凝视他片刻,忽然一把勾过腰,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深吻绵长,第一次落入舌间,海棠瓣在滋润中初绽,舌尖轻柔滑过,小心生怯地回应。
一个依依不舍的告别,一个郑重坚定的誓言。
常臻。
这一生,我终究是负了你。
这一生,我终究只能给你一个吻。
待来世,我定会加倍偿还。
待来世,我定会倾尽一生,好好爱你,绝不让你再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四章 百炼成钢终落定
庆奉十八年初春,太子赵瑞启久病不愈,悬梁自尽,导致储位陡然空悬,朝中情势急剧恶化。
庆王赵昀基及南泠郡王赵瑞谨上书弹劾海静郡王赵瑞麟,称其图谋不轨,居心叵测,征西期间无视尊卑贵贱,私自囚禁嗣王赵瑞德,且奸邪毒辣,滥杀将士,擅自征兵,欲篡位□□。
江南王及海静郡王上书弹劾赵瑞谨,称其暴戾恣睢,穷凶极恶,屡次暗中行刺,且拉帮结派,聚党数千,与丞相周广沆瀣一气,不顾国之兴亡,以权谋私,纵火烧毁大理寺,以掩其滔天罪行。
据《铭实录》记载,庆安帝久卧病榻,无力维持,致超纲大乱,两派争执数月,无果。
五月底,南泠郡王赵瑞谨率兵士数千,突袭泓京海静郡王府,高举“勤王”的旗号,声称要为大铭铲除贼孽。
海静郡王赵瑞麟猝不及防,领郡王府侍卫拼死抵抗,混战中身受重伤,几乎丧命。于此同时,赵瑞谨连中数枚暗器,不治而亡。
横尸遍地,血流成河。
庆奉十八年七月十六日,吉。
庆安帝念及海静郡王赵瑞麟仁德忠孝,爱民如子,将其立为太子,赐含清殿,命其协理朝中各项事宜。
一场恶斗,终于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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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麟时常会陷入一个纷杂遥远的梦境,一幕一幕夹杂,一遍一遍循回。
梦的最后,总会出现一个面庞,在眼前徘徊不去,久久驻留。
眉如钩月,瞳若春水,唇角那一抹笑意天真顽皮,干净得像夏初微醺的风中,摇摆生姿的白莲。
那人拉住自己的手,笑弯了眼,声音清亮如溪涧,一字一字清晰入耳:“我,等,你……”
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