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思别离。
大年初三,白麟抱着腰酸腿疼的人儿搭上马车,一路相拥无言。偶尔深深对视,眼里只有彼此,没有前路。
傍晚,林烨跟王爷拜过年,又拜谢,而后回房倒头就睡。白麟则留在王爷书房里,听他细细交代各项事宜。
年头这几日,归家省亲的各处官员,前脚进得家门,后脚就争先恐后递来拜帖,一来拜年,二来恭贺江南王受皇帝封赏,三来恭喜他得了位王儿。
拜年乃是次要,对那位王儿,打心眼里也是瞧不起的。只不过皇帝赏赐一下,王爷在朝中的地位也一夜水涨,门子该钻就得钻,指不定往后能派上大用场。
杜妍之拿着拜帖,没拜匣的直接退回去,捧着有拜匣的拜帖进得书房,在夫君书案上摆成一排,似笑非笑看他笑话。
江南王扒拉扒拉,满目尚书侍郎国公寺卿,平日里庆吊不通的大官宦绅竟都巴巴地粘上来,不禁顿觉头大。愁眉苦脸瞧瞧夫人事不关己的模样,转头冲门外喊一嗓子,把沈振叫进来,指指拜帖,叫他全都推掉,并吩咐这些日子,凡有客前来拜会,都称病不见。府上人员出入,不管是谁,都只准走角门。
说到沈振,不得不提一提王爷对白麟擅自挖墙脚的看法。
那日沈振忐忑不安回到王府,除却护卫不周一事绝口不提,其余所见所闻,一字不漏,老老实实汇报了一遍。而后跪在地上,收紧背上的肌肉,专等王爷发火,一脚踹上来。
谁知江南王非但没火,还饶有兴致摸摸下巴,当即指派了另一人充当头等护卫,对沈振则不赏不罚,只挥挥手打发走。
白麟回来这日,江南王正因偷溜出去见了姚倌儿一面而心情大好。两人跟上次一样,拿眼神对峙了半晌,结果不分伯仲。叔侄俩身量差不多,气势也差不多,倒是王爷自己先挑眉一笑,觉得这侄儿目无尊长,胆大泼天,却有胆有识,绝非芸芸之辈。
白麟见状,稍稍一扬下巴,也勾起一抹笑。朗眉秀目,真个英气逼人,跋扈得意,跟当年的皇帝同出一辙,看得江南王不胜快慰。再不计较他无声的挑衅,不过孩子赌气,罢了罢了,一个护卫而已,如今成了一家人,跟谁不是跟,给谁不是给?
沈振跟唐易猓大眼瞪小眼,等得惴惴不安,生怕里头打起来,两人还得各事其主,拔刀相向,真要如此,以后可不能一齐喝酒划拳了。
还好书房里一直风平浪静,只有低语,没有怒叱。不禁长松一口气,互相戳戳胳膊肘,偷偷摸摸打量边上那位新来的漂亮姑娘。
香姑娘对进宫之事一直犹豫不定。姑娘家被选进宫,放在平民百姓家,堪比飞来横福,天神相助,多少人塞银子攀高枝都求之不得。香姑娘并非胆怯懦弱之人,只不过事出突然,不免忐忑。
心里没底,却又舍不得心上人。考虑两日,咬咬牙,还是决定上京。写封书信,劳烦府里人转交给泓京沐颜斋李掌柜。至于家中,父母早逝,无可牵挂,兄弟姐妹也都成家立业,没什么后顾之忧。
寻着秋烟,说明来意,秋烟欣然点头,为能结伴上京深感愉悦,白麟出门这几天,更是全心全意,将宫中礼仪倾囊相授。
香姑娘机灵聪慧,临时抱佛脚,竟也学得七八分像。听闻白麟已回府,正在王爷书房里,忙拭粉涂红,戴珠钗银环,提着灯笼,以贴身丫鬟的身份,规规矩矩候在房门外。
白麟与王爷直谈到月上中天才出来,见到红灯笼照亮的俏脸,先是愣了愣,继而欢然一笑。
“险些没认出来,从头到脚,跟变了个人似的。”
香姑娘摸摸发热的脸颊,嘻嘻一笑,迈着小碎步,上前照路。
“香姑娘。”
香姑娘转过头:“郡王请说。”
白麟负手踱在后头:“你这么叫,我甚是不习惯。没人的地方,该怎么唤,还怎么唤。”
香姑娘一笑,点点头:“慕姐姐要瞧见俊哥儿这副模样,定先扇你几巴掌,再喜极而泣,长跪谢罪。”
白麟笑道:“你跟她怎么说的?”
“你们皇家,秘密太多,这不能说,那不能说,憋屈得紧。我信里便只说,遇上了贵人,叫小女进宫伺候。还说见着了俊哥儿,叫她莫再挂念。”
“如此甚好,各有各的着落,慕姐姐也不必再担心。”
香姑娘看他一阵,放缓步子,与他并肩而行,小声道:“俊哥儿。”
“嗯?”
“你送我的瓷娃娃……我一直带着。”
白麟微怔,道:“你送我的香囊,我也一直带着。”
香姑娘又惊又喜:“真的?”
“嗯,一直打在行囊里。”
香姑娘咬唇一笑:“有缘千里来相会,卫丫头的疯话,倒真灵验了。”
白麟停下脚步,静静看着她:“香姑娘,虽然如此,但你的情……我仍旧还不了。”
香姑娘也停住,月光照亮她年轻灵美的面庞。
她弯起眼角笑:“俊哥儿,秋烟都跟我说了。”
“说什么?”
“林公子的事。”
白麟呆住。
女孩子继续笑:“你莫放在心上,我也想开了。”转过身继续走,“能陪在心上人身旁,多少人都没这个命。我呀,算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可、可这……”白麟跟上去,好生尴尬。被旁人知道了此事,从不曾这般难堪,甚至想放肆地昭告天下。可这话从她口中说出,心里怎么也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