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前一後走著,杨瑾在前,男人在後。并不宽敞的院子静的出奇,没有月的照亮,连影子也渐渐隐入黑暗。
“是。我是想和你聊聊。”
“我知道了你接手织造局的事情,也知道这次来的是那个王庆岩,想必他会对你不利。”
“你预想的没错。”自男人口中提到了那个侮辱自己的人,杨瑾的心似是被巨轮碾过一般疼的发紧。
“织造局每年交办的龙袍,在帐上都有问题。”
话锋竟然转入这样的境地,杨瑾不解的停住了脚步,“都有问题是什麽意思?难道是每年都会贪上几万两?”
“是,这是惯例。他们这麽做都十来年了。”男人的声音依旧沈静。
但杨瑾却受不了,同是朝廷官员,难道要容忍这样贪污弊案存在?
“那你是怪我处理不周了?该是和他们同流合污?朱承戎!”
“如果我事先知道,定会和你知会一声的。你大笔一挥,弄倒了直隶王庆岩,但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有人想借机搬到某些人的话,会有无数官员受到牵连。”
“你跑来杨府就是为了责问我处事不周?朱承戎!”杨瑾转身怒斥,声音高了数倍。
二人停的地方是通往厢房的长廊,夜这麽深了,府中的人都睡下了,杨瑾也为自己一时高声失态而感到不妥。忙闭了嘴,快步往自己的厢房走去。
男人紧追其後。
“不是!我是来和你说清楚的。青儿。”男人伸手去拽人儿的手。
杨瑾一把甩开,忿忿回著:“我不是青儿!不是凰豔楼的那个妓娼青子!我是杨瑾!杨千铭之子,杨瑾!”
“无论你是谁,都是我冼王朱承戎的妻子!”
“嫁给你的不过是一件红裳嫁衣罢了!”杨瑾压低了声音吼著,步子更快了,心跳也开始急促。
“住口!明明是你!是你穿著嫁衣被抬入王府的,明明是你与我拜堂成亲的!”男人一个飞身跃到杨瑾身前,挡住了去路。
人儿用力的想要推开阻拦,歪头不看那个气势更猛的男人,“我不是你床上的玩物!玩物玩腻了就会被丢掉!你又会换个新的!”
“我与木离之间什麽都没有!”冼王抓了人儿推过来的手腕,只是一拽,轻盈的身子便倒向自己怀里。
这似乎成了二人之间的惯例,他想要抱住他,他是躲不过去的。
但这一次,迎上来的却是响亮一掌。
杨瑾重重的打了冼王一巴掌,“放开我!你再也别想只手遮天!”
“你到底想要什麽?什麽是我不能给你的?杨瑾!”男人也跟著吼了起来。
其他房间的灯随了声音亮了起来。
杨瑜和杨响自各自的屋中走了出来。
杨瑾知道自己惊扰了家人的休息,懊悔的摇著头,想要开口,却被冼王抢了先。
“打扰几位休息了,我与杨瑾立即回屋。”
最先说话的却是另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戎哥,杨司务,有什麽事情在床上好好嘛,一点儿事情你们都僵了十多天了,还是……啊!”
说话的人即刻被杨瑜拦腰抱回了屋里,关了门。里面传出一阵吵嚷。
杨响也知趣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给我走啊!离开我家!”被强拉硬拽入屋子的杨瑾,身体上自然是没办法抵得过男人了,但口气还是决绝。
在屋内点上了灯。冼王硬按著杨瑾坐下。
自己站在门边,脸上终於露出了愤怒:“他是谁?”
杨瑾身子一个激灵,不愿抬头,随便应了一声,“谁是谁?”
“在御书房门房里抱著你的那个男人!”
“果然你是来质问这个问题的!那麽我也如实的告诉你,是礼部的同僚,王显,我与王显之间什麽都没有!”杨瑾回应的铿锵,回应的坦荡。
磅的一声,冼王重重的捶了下门框,忿懑的追问:“你,你怎麽可以让别人这样,这样抱你呢!”
“那你为什麽却要搂著木离在街上,在水池中嬉笑呢?而且,你竟然觉得我没必要知道这些事情!”杨瑾也情急的站了起来,与男人对峙。
这还是第一次,二人义正严词的理论,没有任何的倾向,也没有绝对一方压倒。
男人的表情化入微弱的灯光中,看不清楚。
“你要我如何做,才能让事情就此过去?”男人说罢,便只是低头。
杨瑾一愣,视线有些模糊了,这恐怕是男人有生以来一次对另一个人低头。这无疑是在认下那些指责,吞下那些错误。
好一会儿,屋内静得可以听到细微的心跳声,只是烛光摇曳,晃出二人的影子。
杨瑾思量了许久,说出句话来,“我不知道……我想找你谈谈,是想说,我们不如暂时,暂时先分开段时间吧……”
又是一声重重的捶打门框的声音。
“多,多久?”冼王自牙缝中挤出句话来。
“不知道……”杨瑾不敢去看对方的表情。就算看不到,他也不愿去看。
“我等你!等到你认为可以的时候!”说完,冼王便忿忿的转身,推门而去。
终於,在空荡荡的房间中,人儿扑倒在被褥中痛哭,声音闷得憋气,他不想,也不敢让对方听到。
听到自己再一次心碎的声音。
这一夜,一人在屋内,一人在屋外,皆是无眠。
杨瑾坐在床榻边上,目光呆滞,心海中飘满了往日的点滴。
自己这是怎麽了?!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