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他看的也不是圣旨中的封赏,他看的,只不过是那抹艳丽的明黄色。只有见到那抹色彩的时候,波澜不惊的眸子才荡起浅浅涟漪。
少卿说的话,李福海一点也不信。他看到不远处有一辆马车,军中,只有将军才能做马车。李福海悄悄看了看站在少卿旁边的人,一身的盔甲,自然也是将军了。那人的眼,让他想起了皇帝,明明一点也不像,皇帝的眼哪里有他那么张狂?李福海默默思索......无论如何,那人天生就该生活在血腥杀戮中的,那样的人,如何肯窝在四面密封的马车里?
不由得更担心少卿,走近了,才发觉他的唇几乎没有血色!;将军......;李福海笑了,;奴才果然是骑不惯马的,才那么一点路程,就已经连路都走不了了......不知军中是否有马车?;
有的。;少卿和李福海极熟,听他这么说,想也不想便领着他来到马车前。
李福海正要上车,忽然顿住,几次要张嘴,又说不出什么话。百般无奈,;将军,奴才有个不请之请,说了出来将军不要见怪。;犹豫了一下,慢慢的道:;奴才自小胆子就特别小,最怕一个人待着。现在到了军中,那些兵器上都是沾了血的,说句不中听的话,沾了血的兵器,最容易招来魑魅魍魉,奴才最怕的就是这种东西......若是将军能陪着奴才壮壮胆,就是再厉害的精怪,奴才也不怕了!;
少卿还以为是什么事才让李福海这么为难,原来不过是这么简单的事。遂笑了,;这有什么,我陪着公公就是。只是军中马车窄小,比不得宫里。;一边说一边掀开帘子。
李福海上了车,;将军莫说这样的话,以前骑过马时,总羡慕别人能骑着高头大马,现在骑上了马,才知道那简直是受罪,至少我是再也受不了的。马车再不好,也总比骑马好吧!;
少卿微微一笑,并不说话,上了马车,随手落了帘子。
萧戟一直看着李福海,李福海肚子转的心思,能瞒过少卿,却瞒不过他。暗笑,这个奴才也算是机灵的,他骗少卿和他一起坐在马车里,那再好也不过了。但转念一想,这个奴才做什么这样关心少卿,只怕不单单是熟惯吧!
马车上浅绿色的帘子随风摇晃,萧戟静静站在那里,眼中波光闪动,比要化开的冰还冷。忽然笑了,转头,挥动手上令旗,大军如一条黑色的巨龙,并五色军旗,向京城奔去。
马车摇晃,李福海看着案上已经没有不再温暖的药碗,;将军受伤了?;
少卿低低的道:;也没有什么,行军打仗的人,怎么能不受一点伤。公公怎么会到这里来,即便是宣旨,朝中也有礼官,莫非......宫中出了什么事?;
李福海暗笑,这句话转得也着实生硬了。;将军不必担心,皇上龙体康健,并没有什么事。;
少卿脸上一红,原来自己的心意还是被李福海听出来了。正要想什么借口把话题岔开,却听李福海叹了口气,
将军只知道朝廷制度,却不知道人心。;李福海顿了一顿,声音低沉,;这几个月,奴才守在宫里,整夜整夜,就听到皇上衣衫悉簌,辗转反侧。奴才知道皇上担心前线战事,但奴才这样低贱的人,哪里能过问朝廷大事?唯一能为皇上做的,就是将送到宫里的军报早早呈递给皇上。果然皇上看到了军报,连手上正在看的折子也不顾了,立即接了过来,一边看一边舒了眉头,奴才在一旁看着,也为皇上欢喜,心想将军在前线应当打了胜仗的。但皇上看完了军报,忽然又生起气来,连丞相进宫来奏事,还被莫名排揎了一顿。那一天,嗯,就是将军凯旋拔营的那一天,皇上连午膳也没用,闷闷呆坐了半天。奴才要上前收拾落了满地的奏报,皇上却不让,还连连踢了奴才好几脚。唉,奴才真不明白皇上心中究竟在想什么了。;
少卿听完,思索一阵,已是明白。暗暗叹息,皇上又何必如此......
兴许皇上心中另有烦恼。;面对李福海,少卿也只能这样回答。
或许如此!;李福海看着少卿,似乎已经看出了什么,并没有再问下去,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茶水碧绿清澈,是皇上最喜爱的碧螺春,那时将军出征,皇上说,少卿喜欢碧螺春。;将军出征的几个月,朝廷发生了许多事。;李福海手中端着茶杯,没有喝。他等着少卿问,或许少卿问了,他就能说下去了。
但少卿没有问,两手垂在膝盖上,悄悄收紧。
李福海手指抚摸着杯缘,;这件事......是天大的好事。;李福海说得很慢,像一柄钝钝的刀,一下一下的磨着沉窒的空气,;将军......;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李福海猝不及防,茶水湿了一身。
将军,京城到了!; 士兵飞马来报。
李福海起身,看着少卿出了马车,叹息,他终究没能把话说完!
第三十一章
城墙近在咫尺,少卿勒住坐骑,只带了贴身精锐迤逦进城。高大的朱红色城墙像一个巨人,少卿仰起头,又被灼热的阳光刺痛了眼,模模糊糊只看得到城门上飞扬的旌旗。几个月里,少卿见到的都是长长的尖锐得像匕首一样的长草,这座朱红色的城墙,只有累极倦极入了梦的时候,才能隐隐从脑海中浮现出来。只是每次梦醒,这抹朱红色却变成了浅浅的明黄色。现在少卿看着这满目的朱红,心中想到的却是那远在深宫,穿了一身明黄色的君主。
你想,皇上会不会亲自来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