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病差不多痊愈,是时候补一补身子,来,趁热吃。”老太太看着他,“这一病,看着更瘦了。多吃点,迟些还要开生日会呢。”
齐非默默吃完。
“太奶奶,……我决定和康子维分手了。等他考完试,我会和他好好谈谈。”
佣人收拾餐具离开,齐非对老太太说。
生了一场病,他明了很多东西。
其中一件——终其一生,自己都无法爱上康子维。
“……”老太太喝着茶,不说话。
秋菊含苞,园丁们正在摆弄盆栽位置。
“……你还想和我说什么?”老太太慢慢放下茶杯。
“……请您帮一帮宁海腾。”
盆栽摆放好,园丁们离去。时候一到,秋菊盛放,庭院里必是另一番壮观景象。
老太太沉默良久,唤来佣人。“五爷回来后,让他过来见见我。”
“是。”
房内又剩下两人。
“……谢谢太奶奶。”
“……你生日过后,随我回荷兰吧。若放不下你那时装公司,整个带去便是。”
“……”齐非不再说话。
对话结束。
——
老人家总把事情看得最清明。
时至今日,齐非才有深刻体会。
但太奶奶爱护他,才会让他随她回荷兰。
好歹那里离这里够远。
齐非坐在夜色的阳台中。雾起,指尖有凉意。
——
生日会在即,裁缝和女工端着刚做好的礼服给齐非试穿。
衣服着上身,裁缝比比划划,务必令服装最合体。“小少爷瘦了点,这里得再改改……还有这里……”
“真忙碌啊。”另一道人声。
“安少爷。”佣人们停下手,朝门口的安臣打招呼。
“你们先下去吧。”齐非说到。
佣人离开后,安臣说,“……身体都好了吗?”
齐非点头。
“……老太太似乎不愿意我们见你,之前几天我们都没法过来。”
“……他怎么样了?”
安臣坐下,“伤口感染,但现在没什么大碍。宁家的情况好转,东南亚那边貌似有新状况。……你劝服了老太太出手帮他?”
齐非没有说话。
安臣看着他,“……他舍得把我们三个人拉进宁家的泥潭里,却绝不会让你牵涉其中。”
“他没有接受齐家的帮助。”
——
生日派对像庆典一样隆重。
从早上开始佣人们就没消停。
但齐非的寝室却很安静。大家都想着现在让寿星休息个够,晚上的宴会可折腾人。
于是,老宅热热闹闹,这厢云淡风轻。
齐非在阳台里坐着,出神地望向远方。
——
晚上,齐非穿上礼服,佣人忙前忙后替他整理。
齐圆进来,偷拍他的“后台照”。
“宴会完了要给你制作生日纪念册,笑得开心点!”六姐下命令。
齐非保持着“开心点”的笑容步入宴会厅。
“生日快乐!”众人朝寿星喊,彩带、礼炮、金粉哗啦啦漫天都是。
大家脸上写满高兴与兴奋;太奶奶特意由看护扶着,站起来给他一个祝福拥抱,康子维穿着端正的礼服,投入地和着音乐给他唱生日歌。
一切这么美好。
但齐非看不见颜色。他的视线之内,全是黑白。
环顾四周,黑白重重叠叠。
那抹即使在茫茫人海中也能被他辨认出的彩色,不在这里。
身体的反应如此诚实,又如此夸张。
宴会厅上百位宾客,他从步入一刻,已本能地寻找熟悉的身影。
无数次命令自己:够了,不想再听到宁海腾的消息,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到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
——
从未忘记自己究竟为何与宁海腾分手,从未忘记那些背叛带来的伤痛,从未忘记宁海腾究竟是怎样的人。
这场病,让他清楚一点,他无法爱其他人,无法向前走。他只能停住。
坐在阳台中,他就想好,宁愿余生耗在与宁海腾有关的回忆中,也不能回头与他在一起。
他以为自己想透了,沉静下来了,做好心理准备了;但其实,他没有。
他依旧是当年那个摔倒了会大哭等着宁海腾来哄的小孩。
这个形象一直蛰伏在他体内,如今,它苏醒,像沉眠的火山,百年,千年,最后喷发,熔岩滚滚翻腾。
他跑了这么久,挣扎这么久,到头来,一场徒劳。
他一直沦陷在宁海腾身边的位置,没有远一点,没有近一点。
他的内心渴望与他靠近,与他相拥。
纷纷扰扰一场,他高估了自己。
“小七,怎么了?”众人见齐非神色有异,静了下来。齐圆走近,轻声问他。
齐非转头,看了看她,看了看太奶奶,看了看康子维,看了看其他人,眼眶红了。
对不起,太奶奶。
对不起,康子维。
今晚要让你们难堪。
“我要去见宁海腾。”说完,他在大家回不过神时转身跑离宴客厅。
途中他被别人拦下,他一脸错愕看着骆梓辛,后者微笑,放手,“只想和你说,你想找的那个人,一直在齐家的大门外。去吧。”
齐非再次奔跑。
他的内心渐渐生出勇气。
再爱一次宁海腾,连同他那些坏的、狠的、不安的、阴险的所有负面全部爱进去,不留余地。
跑到大门,借着路灯,门外一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