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着死亡的过程中就像一次苦痛的茧蜕, 他想到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到,难以言喻的痛苦侵袭而上, 不仅仅是来自于身体的,还有来自于心理的,他的家人,他的朋友,过往的一切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里盘旋,会有人为他流泪吗,会有人思念他吗,还是说没有几年,名为彼得的一切就会被抹去,少了一个人,太阳也依然照常升起呢?
有什么又酸又苦的东西,从彼得的心口翻滚着蔓延进四肢百骸,他的眼睛却干涩得连一滴泪水都落不下来,只是死死盯着门缝里透出的那一丝丝光亮,仿佛能够从那种光亮之中聆听到晨曦到来的声音,还有更多的,更多的气息从那道缝隙里涌出来,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各种各样夹杂着刺鼻血腥味的气味,纯然的白中炸开斑斓的色彩,彼得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居然还能一点点磨蹭到门边,还能坐起身依靠着那道让他冷得发抖的门,用自己伤痕累累的手去碰触那丝光亮。
并不温暖,他忍不住有点失落,但是能感受到从外面透进来的一丝丝微风,划过他的手指让他直打哆嗦,就像是站在什么悬崖边上摇摇欲坠,只低头一看浑身的力气都要被抽得一干二净。
空气仿佛变成了固体,他就像琥珀里被树脂包裹着动弹不得的可怜虫子,只能麻木地等待死去,和这世间的一切一同死去。
彼得一点也不恐高,但此刻他却觉得低下头所看到的高度都让他头晕目眩,他开始颤抖着,即使眼睛干涩得流不出一丝泪水却依旧止不住喉咙里呜咽的哭腔。
然后,骤然坠落。
他无法控制地向后栽倒了下去,眼前花白一片整个世界都被过于明亮的光涂成了白色,空气又一次变成了气态,欢快地流淌奔腾而入,带来属于光明温暖而快活的味道,一股脑地灌进他蜷缩无力的身体,一双手把他,把那困在树脂里动弹不得的可怜虫子,从死亡的悬崖上拽了回来。
彼得感觉自己急速跌落的身体掉进了柔软的棉花堆里,甚至不由自主地往上弹了弹,极度的安全感混杂着某种死寂漠然的香气包裹了上来,他的耳朵终于灌进了惨叫和嗡鸣之外的声音。
“彼得?”熟悉的声音极温柔地抚慰着他惶然而迷茫的心,“克……克里斯……”彼得下意识想要睁大眼睛在花白混乱的视线里看到那个人的面容,却被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摁着把头埋在了对方的衣襟里。
“闭上眼睛,噩梦会醒过来的。”彼得听着克里斯温和地说着,与脸颊接触的布料散发着让他无比安心的气息,他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微弱的惨叫声和呻吟声,他鼻翼间似乎还能嗅到血和火的味道,但那一切都无比遥远了,遥远得像是从天际的另一端传来的,他抬起眼睛只能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克里斯唇角浅浅的弧度,缺乏血色的唇像是习惯性地向上挑起一些,却没有半点平日里的愉快温和,他隐约似乎看到那唇边的皮肤沾着一丝红,鲜血的颜色让这个微笑都显得杀气腾腾起来。
然而并不让人觉得恐惧。彼得眨着眼睛,忽然之间,干涸得半点眼泪都掉不出来的眼睛啪嗒啪嗒地滚下大颗大颗的眼泪,视线像被泼了水一样扭曲成一团团他看不明白的色彩,他耳朵嗡鸣得让他头疼,只听到一声若无若无地叹息。
他不想要死,一点也不想死,恐惧懊恼劫后余生的喜悦冲垮了他的情绪防线,像洪水冲垮了最后一道堤坝。
“没事了……没事了……”克里斯一边无奈地安慰着怀里突然情绪崩溃的小家伙,一边稳稳跨过地上一具具歪七扭八甚至不成形的尸体,他身后有灼热的火焰如影随形,在他脚步之后将翻滚着将所有的一切,房屋,尸体,交易品,乃至于尚且苟延残喘的家伙们吞噬殆尽,最终在爆炸声中于克里斯脚边汇聚成如狮如虎的猛兽模样,疯狂燃烧着的鬃毛甩动,发出一声惊天彻地的怒吼。
回去这套衣服又得扔了。克里斯看着衣角滴滴答答往下滴的血和被火星烧出来的孔洞皱起眉头,把许久没用过导致有点兴奋过头的火焰丢回衣柜里。
先把彼得送到店里治疗,然后再去找九头蛇和金并的麻烦好了。
反正衣服也得扔了,再弄脏一点也问题不大。
就跟克里斯让自家小店员吃点苦头了解了解人心丑陋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跟他亲自出马把下到小喽啰上到幕后老板统统抽了顿狠的不算,还掏钱请熟识的靠谱女巫们按一天三顿饭的功夫诅咒,他也不觉得有任何冲突。
——正好在等待彼得醒过来的之前还能抽空请地狱里的几个老客户喝杯茶,给某几位未来势必会掉下去的反派们上个保险,免得一掉进地狱就被恶魔当小点心吃了,那多没意思。
也正是因此彼得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看到的并不是克里斯,而是团成一团窝在他手边的菲德尔团长。
做梦了吗?
还是临死前的幻觉?
彼得茫然地眨眨眼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他左右看看下意识想坐起来,浑身上下的疼痛瞬间就把他拉扯回了现实。
不是做梦?
彼得花了好一会才运转起自己像被灌了几吨胶水的大脑,勉强找回了自己被克里斯一路抱回来还哭得稀里哗啦的丢人记忆。
他默默地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