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待诏当年一副芍药美人图名动京城。如今御花园里的牡丹开得正好,不知可否有幸邀待诏为我作一副画呢?”
林朝看了眼王贤。
是他多虑了,话语间还想引这位江昭仪去御花园。王贤既然是赵拓的人,又整日跟在皇帝身边,想要寻隙给江昭仪吹吹风,岂不易如反掌?
甚至……以这位江昭仪的长相和得宠的经历看,或许也是赵拓有意安排的也说不定。
他只要本分地做好赵拓希望他做的事便是。
林朝抱起画卷背起画箱:“有何不可?请昭仪移步御花园。”
一路上尽听得王贤说些坊间的趣事,逗得江昭仪连连笑出声来。她的年纪本就不大,见识得少,性子又憨实,自然被王贤哄得开心。
林朝默默走在前边,待到了花开的景园,放下画箱,道:“昭仪只管在园中走走,臣虽愚钝,但只消得看上几眼,便足以画上一副画了。”
江昭仪笑道:“那便先谢过林待诏了。”
说完拉起裙摆,笑着往园中跑去了。
德妃喜爱的御衣红开了满园,遥遥望去,如同从地底烧起一股业火,生生要将整个宫廷焚烧殆尽。
林朝望向站在身边的王贤:“王公公不跟着?”
王贤笑道:“咱家年纪大了,可不像江昭仪一样跑得快。”
林朝便不再问他,拿出纸笔坐在亭边。
王贤眯着眼靠在亭中立柱上,似乎打起了盹儿。一旁的侍卫不知是不是也事先被关照过,没有步步紧跟着江昭仪,只在园子外围站着。
过了半晌,江昭仪跑了回来,脸上满是笑意。
“林待诏,你隔得这样远,怎么看得清?”因为跑得急了,她的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说话时带着轻轻的喘息。
林朝道:“不妨事。”
江昭仪奇道:“若是看不清,怎么能画出画儿呢?”
王贤像是方才被惊动了苏醒过来,谄笑道:“这就看画师的功力了。”
江昭仪恍然大悟:“怪不得大家都说林待诏是国手呢。”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语气似乎有些冲撞,辩解道:“我是真心佩服待诏。那……待诏作画的时候,我能在边上看着吗?”
林朝道:“昭仪若想呆着,便呆着罢。”
王贤故意往亭外看了一眼,道:“哎哟,咱家险些忘了时辰,咱家还得去侍奉圣上用膳呢。”
江昭仪沉思了片刻,觉得还是陪在皇帝身边比较要紧,便道:“我也和王公公同去吧。林待诏,等画完了画儿,一定先拿来给我看啊。”
林朝道:“好。”
等众人拥着江昭仪和王贤走了,林朝才抬起头来。他望了眼亭外的太阳,觉得双眼被灼得有些发烫。
低下头,将颜料荡开,笔尖沾上一抹,落在纸上。
很快便是满纸铺垫开来的红。层层叠叠,直要满出纸外。留白处是美人细瘦的腰身,和含笑的回眸。一弯钩月,一点星光。艳到惨烈的红,仿佛也只是为了衬出这么一点素来。
红色消失的尽头,尚且还有一处空白。比起用心经营的另一处,这方的处理便显得太过粗糙。粗糙之中见出一点心酸。
一种遥望美人,而日夜不得的心酸。
林朝带着画去见了江昭仪。
皇帝也在。
观画时江昭仪惊呼道:“林待诏好生厉害!我哪有那么美?”
皇帝颇有深意地看了林朝一眼,应道:“林卿确是当得起国手之名。”
林朝俯身称谢。
观完画后,皇帝挥退了众人,连江昭仪也没能留下。
“说吧。”
林朝道:“臣,不知圣上的意思。”
一方镇纸砸了下来,擦着林朝的额头落在地上。皇帝冷笑道:“林卿画这么一副画,难道不是想提醒朕,江昭仪和他人有染么?”
林朝道:“臣,不知圣上的意思。”
“你不知?好,好。”皇帝气笑道,“你不知,还敢把画送到朕的面前?”
林朝捡起被皇帝扫到地上的画轴,抱在怀中,冷静道:“臣依着江昭仪的意思,随她去御花园画画儿。见着什么便画了什么,并无他意。”
皇帝道:“朕倒是要看看,在朕的御花园里,还能真的发生什么不成。来人!”
在宫中,皇帝要查什么事,自然能最快得到结果。
当日在御花园随侍的众人被一一盘查,连王贤也没有被放过。所有人的回答都惊人的一致,只说江昭仪去景园玩耍,他们也未见到其他闲杂人等。这让皇帝本来不多的疑心瞬间就膨胀了数倍。
他不担心这是阴谋,因为他自信在宫中他有着绝对的把控能力,所有的阴谋在最后都会无所遁行。
他倒要看看,先是林朝,后是这一群人,到底在暗示或者隐瞒些什么!
数日后,有东宫的侍人在严刑下吐实,当日太子曾前往景园。
而德妃身边的侍女也承认,德妃寝宫中的御衣红,前几日确实又换了几株新鲜的。
太子侍母甚孝,亲自为德妃折花,说来倒也合情合理。
但坏就坏在,众人最初都有意隐瞒了这一点。德妃甚至差人将寝宫中的御衣红尽数掩埋。
这让皇帝作何猜想?
他的昭仪疑似和人有染,在御花园私会。
他的儿子恰巧在同一日去过御花园。
所有人都尽力向他隐瞒了这一件事,为什么?难道事情还真的能像他想象的那样不成?
皇帝最近的心情无比烦躁,就连渐渐好转的病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