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还在想这人叫的是谁,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窘态已经全被人看在眼里,那一下,任启肯定自个儿在小孩头上看到袅袅升起的青烟了。他心情倍好地将陈程收入腋下,边走边说:“回来了,家里没事吧?”
肖平跟在两人身后保持着一步的距离,对于任启明显不同于往常的好心情与他身旁的男孩视若无睹,说:“家里一切正常,陆先生和黄先生打了电话过来问您的归期。”
任启点点头,三人已经进了屋子。
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内,见到任启忙殷勤道:“任总回来啦。”
任启应了一声,看她一直盯着陈程,便将人往前一送,道:“小程是我儿子。”
这下连肖平也有些诧异了,只是他马上反应过来,冲小程微微弯腰,说:“少爷。”
陈嫂也忙跟着喊少爷。
倒是把陈程吓到了,将手中行李袋一遍遍揉捏,就是不知如何应对。
任启指了指两人,“肖平,陈嫂。”
陈程结结巴巴喊了‘肖叔叔’‘陈嫂’,喊完了人,就不敢再看人了。对于陌生人,他出奇的害羞内向。任启是他在这个地方唯一的依靠。
两人在车上过了五六个钟头,这时都觉得有些饿了,任启让陈嫂准备了吃的,他也就随便吃了一些,又交代小孩慢慢吃,便上楼去了。
陈程很是拘束,短期内是不能让他完全放开来了。他小心吃着尽量不发出声音,即便饭厅里只有他一人。
在他眼中,这实在是一栋漂亮的房子,与他之前在县城里和山里住的好似不是在同一片天下。亮晶晶闪闪的巨大水晶吊灯,光可照人的地面,滑溜溜雪白的墙壁,硕大的电视,还有占地极大的沙发套组,这都是他第一次见到,完全陌生的,新奇的家。
任启子旋转楼梯上走下的时候,已和他之前完全不一样,如果不是那张脸,陈程肯定是认不出来了。笔挺俊逸的西装,擦得和头发一样油光发亮的皮鞋,浑身散发出的冷然气势,都那么陌生,却无比地衬他,这才是他原来的样子。
任启前脚踏出大门,又给退了回来,对肖平交代:“下午带少爷去打理一下。”又往饭厅瞥了一眼,才出门。
看着他坐上等在门口的车离去,陈程有些失落,更有些慌乱,只剩他一个人了。
饭后肖平带他去修了发型,买了衣服和日用品,直到晚上入睡,他都没见到任启,中间有一回他忍不住,怯怯地问肖平‘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却得知他今晚极有可能不会回来了。
床是从未有过的柔软舒适,房间是从未有过的宽阔整洁,陈程毫不意外地失眠了。白天脑子被害怕紧张期待塞得满满,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一种叫做思念的东西悄悄啃噬了心房。他想妈妈了,想大山了,想爸爸哥哥了,他想告诉他们,那些高大的楼房他看了会害怕,川流不息的车让他不敢过马路,彩灯闪烁的商店街道他不喜欢。他想家了,那间并不坚固的黑乎乎的土砖房,房里可以没有明亮的灯,漂亮的地板,雪白的床,甚至可以没有爸爸和哥哥,只要给他妈妈就够了,给他妈妈就好,即便是还在病榻上的妈妈,妈妈。。。
房间里响起压抑的细碎抽泣。
原石 正文 第七章
章节字数:1084 更新时间:11-03-07 22:02
任启连着两日没有着家,也没有一点消息。陈嫂说这是常有的事。
除了吃饭外,陈程几乎一步不离房间。这栋房子里没有他熟知认识的人,更别说外边。对于任启,不能说是熟悉,仅仅见过几次,与他说过的话或许比陈嫂还少些,可他是能带他回家的人,唯一的一个。他自己不认识回家的路,甚至不知道家在何方,叫什么名字。
两日的时间,让屋子里另外两人轻易地弄清了这位少爷的性子,安静,害羞,内向,无害。完全不像他的父亲。一匹狼,养着一个羊一样的孩子。
第三日夜间,任启回来了。
正在被子里数着指头的陈程听见楼下肖平喊了一声‘任总’,他一骨碌爬起来下床,按住门把的时候却有些犹豫,他不知道该不该出去,出去做什么。只是以前,他会在此时上前接过爸爸手中的农具,再为他端上一碗茶。
任启将勒得死紧的领带随手丢在沙发上,人也重重地陷入沙发里。一连三个晚上没闭眼,此时他的精力已经殆尽。肖平从厨房端了温热的牛奶放在茶几上,任启挥了挥手让他去休息。
闭上眼睛,伸手捏了捏眉心,任启甩甩头,再睁眼,他看见楼梯上穿着睡衣的小孩。有丝恍惚,一瞬间,他想不起来这个孩子是谁。
几日前的一切迅速回笼,闹剧一般,被老娘逼着把这孩子带在身边,这是他的儿子。
任启招招手,看着小孩迟疑地小步小步靠近他,不过几米的距离,却要走得红军长征那样漫长,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终于,小孩在他一步之遥停下,怯懦地喊了句‘爸爸’。
爸爸,任启发现他十分喜欢这个称呼,这个,他从未叫出口的称呼。
将人拉近一些,夹在双腿之间,他像所有慈父那样摸着自己孩子的头,说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头发很漂亮。”
不意外的瞧见小孩飙红的脸,心情下一变得愉悦,瞌睡虫似乎也暂时逃走了。
他又摸了摸那张熟透的脸,问:“怎么还不睡?”
陈程却摇了摇头。
“睡不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