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索没敢进去,只在远处瞧了瞧,觉得真好。
沈砚在饮中仙上高座,顺着窗户远远便瞧见一个蓝色的清瘦身影立在街角,可怜兮兮的,似乎想上前又不敢上前,只好挨着墙根看看。
他一着急,差点追出去,但听见身旁的饮酒声,只得忍耐下来。“刚才说到哪儿了?”
“说到喝酒不误事儿上了!”对面微微发福、眯着一双眼的中年人说。
“啊,对!”沈砚忍着心内的燥火,一拍桌子,勉强装出一副笑容。“这酒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好东西,一杯疗百病,两杯解千毒,这三杯四杯下了肚,快活神仙也不如啊!喝个酒还要受限制,还不如不做这劳什子官儿!老大人算是熬出头了,我们且受罪着呢!”
对面人拍手道:“妙啊,正是这话!老夫今日碰见将军,才算是得遇一知己。可惜老夫已年逾花甲,实在是晚认识了将军这许多年。幸而老夫已辞官致仕,否则还不知有多少规矩要守,成日拘束着,连酒都喝不痛快!你说这朝廷管天管地,管得了咱们吃喝拉撒么!即便管得了,他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啊!不瞒将军说,皇帝这招儿实在不怎么样,老夫正是因此辞的官。”
沈砚笑着点点头,目光落在窗外,见那人进了一间门脸高大华贵的店铺,檐下匾额上写着“真武商行”四个字。
“唉,老大人就清闲了,我们可还得熬着。”他收回目光说,“再说,谁像老大人呢,又能干、又运气。听说当年扩建南山冰库,因差事办得好,连先帝都曾下旨褒奖过大人。有这样的功绩在,廖辉、廖煌两兄弟又争气,从不让大人您c,ao心,大人自然可以高枕无忧地赋闲了。我们又哪里有这样的福气呢!”
对面之人哈哈大笑起来,当真声若洪钟:“将军谬赞,老夫可不敢当。况且将军也过谦了,就说平北狄、征西戎这两项功劳,就已经够将军吃一辈子了,只是将军看不破,还是舍不得辞官啊!不过将军这句话说得倒是中肯,当年扩建冰库,我们的确是费了不少劲儿,也算当得起将军这句夸奖。”
萧索又出来了,耷拉着脑袋,脸色似乎比进去时苍白一些,看来毫无血色。
沈砚暗暗叹了口气,继续和对面之人胡扯。此人姓廖名子亭,原是工部员外,也是羽林副将廖辉那位辞官赋闲的爹。
饮冰案里,工部为杀手埋尸的原因,如今很难再查。首先陈几道必然不会吐露实情;其次年深月久,那些尸身虽因地基有石灰而保存完好,但后期遇水一冲,也灼得面目全非,况且即便能辨认出面目,仍旧很难追查到他们的身份;另外此案乃是陈年旧案,距今已有二十多年,线索几乎无法追踪。
沈砚曾设想过无数破案之法,终究胎死腹中,难以付诸行动。踌躇之际,忽然想起当日廖辉的话,他曾说他爹在工部任职许多年,印象最深的便是扩建冰库这件工事。
此言颇有蹊跷。
当初廖辉说是因为开山极难,因此他爹廖子亭难以忘怀,但却说不甚通。皇家并非这一项开山的工事,况且后来他查阅旧档,发现此冰库是在天然山洞的基础上扩建而成,纵然需要开山扩建,大约也没有如此费力以致一个任职工部几十年的官员,赋闲后居然还对此念念不忘。
这里面必定有一件不为人知的隐情,所以廖子亭才对此事印象深刻。沈砚如今,便要从此人入手追查。
廖子亭酷爱饮酒,据说昔年曾因醉酒受过先帝申斥,但他固习难改,仍旧滥饮贪杯,几次醉酒后与人大打出手,消息传进宫内,差点丢掉官职。
沈砚今日起个大早,便是故意来饮中仙“巧遇”他的。此人白日纵酒,天天在酒楼高座,且因如今赋闲,再无丝毫顾及,成日喝得烂泥一般。
饮中仙的酒也算得上品,但终究不如将军府私藏的陈年佳酿。沈砚另有一种西域酒,入口柔滑,甘醇如蜜,他又让阮桐添了几样香草进去,更是甜香扑鼻,隔着老远便能闻见。
沈砚带着酒,清早在饮中仙小酌,果然不出片刻便将此人钓上了钩。二人你来我往地客套几句,另要了一间雅室对饮。
他也并非要在醉酒时套出他的话,毕竟将来此案公审时,还需他出面做个人证,醉酒说漏嘴这样的事,是很难再来一次的。沈砚只为捏他的把柄,好叫他不得不依自己所说行事。
只是他没有想到,居然会在此时此地看见萧索。他的独宝素日连门都不大出,好好的怎会来逛这热闹繁华的青桐大街,又为何去那劳什子商行。
沈砚颇为不解,因此更加烦躁。眼前的廖子亭渐渐模糊,他发了福,却又不很胖,整个人像只椭圆的烧饼现在沈将军眼里。
待沈砚从饮中仙出来时,萧索已不知何处去也。他骑着马三逛两转,也未瞧见他的踪影,只得郁郁不乐地打道回府。
回去后沈三便上来回禀,说是今晨沈砚派他去云栖观打探昭雪道士一事有了眉目。
据他说这昭雪道士自称邙山修炼的道人,不知因何来京,挂单借住在云栖观,无人知他底细。此人来京时间不长,但常与达官显贵结交,似乎很有些门路。
如果那丸延年益寿丹里的毒乃是陆宇所下,那这道士十成九是他的人。如今此人下落不明,大约也与陆宇有关,只是一时也无处找去。
沈三儿却道:“爷,小的倒有一法。”
“嗯?”沈砚侧目问道,“你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