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阮公子找我有何事?”他坐在下首,并未坐到上首狐假虎威。单想一想便让他有种跳梁小丑的滑稽感,以及飘在半空似的心虚。
阮桐将下人都遣了出去,手里端着茶杯悠哉悠哉地喝着,笑说:“没什么正经事,不过是百无聊赖,想和萧公子一叙。不知公子今日过来,是要住下还是晚上再回去?”
可以问的事那么多,他偏偏问了一个萧索不知道答案的问题,“这我也做不了主,待沈将军回来后方知。大约……是明早再走。”
“这样啊。”阮桐点点头,又道:“对了,上次s,he圃之事,我还未向萧公子告罪。上次若非王爷给的那包香料被我戴在了身上,也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
萧索笑笑:“此事我已知晓,公子并非成心的,又何来告罪之说。那日的情形虽险,终究不曾出什么大事,不想最后却连累了公子罚跪,我实在过意不去。”
阮桐摆摆手道:“将军罚我是应该的,我不敢含怨,只要公子不怪罪便好。何况那日多亏萧公子求情,将军……才宽恕于我。啊,说起那日的香,我倒是忽然想起来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只锦囊,抽开绳口,倒出两块香饵,“这叫刀圭第一香,是那日的香料混以数十种奇珍制成的。此物向来是南安国的贡品,味道轻淡留香却久,传说是仙界神祗才能用到的。”
他又从桌上捧过一只亮银色的尖斗香炉,将茶水倒在里面,浇熄了原本烧着的香料,将手中的香饵扔进去焚了,盖上炉盖,袅袅轻烟立刻飘散出来。
“嗯,的确清甜淡雅、绝尘远俗。”萧索不禁称叹,“素闻南安国人擅调香,果然名不虚传。”
阮桐将香炉放到上首的矮桌边,归坐道:“萧公子真是见多识广,连蕞尔小国之事都知之甚详,可见学问之渊博。”
萧索不禁摇摇头:“公子莫要打趣我了,这算什么渊博。只是我多年前看过一本《异域志》,里面提到过南安国的香料。据书中记载,南安国的国主历代都是女子,他们国中臣民大半都是女子,只有少数男子在那里生活。因此世人提起南安国时,往往还要带一个“女”字,叫南安女国,如同西凉女国一般。”
阮桐将香囊呈给他:“萧公子既这么知道,又如此有见识,便收下这香吧,聊表我对当日之事的一点歉意。”
萧索忙推拒:“这如何使得,我怎可收你如此贵重的东西。既然是王爷赏赐,公子自己好好收着便是了。我一介清贫书生,素不焚香,此物虽罕,于我却无甚用处的。”
阮桐执意要给他,将香囊放到他身边的桌上,道:“萧公子收下罢,这东西非比寻常,焚之可提神醒脑,却没有薄荷那般冰凉刺激的味道,冬夏两季都使得,读书时用是最好的。”
萧索还要再推拒,阮桐先一步抬手制止:“萧公子若不收,便是看不起我了。我出身低贱,自知不配与公子结交,你若嫌弃,我也不敢说什么了。”
他如此说,态度极尽谦卑,萧索也不好再推,只得谢之再三,收进袖中。阮桐这才满意,又和他闲聊许久,方打着伞去了。
萧索目送他离开,闭上门掏出那香,放在了沈砚的枕边。他一个男人,也不是小女子,向来不喜焚香。但沈砚对衣食住行似乎都颇为讲究,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香味,倒不如把这珍贵的香料给他。
其实他不知,沈砚也不常熏香,说不上喜欢也算不得讨厌,家中香炉里的香多半也是为了祛除异味用的。何况这些事自有下人打点,哪里需要他c,ao心。
至于他身上的香味,多半是因为他从前流连花柳之地,蹭上些小倌那里的脂粉香,加上他身为御前行走,难免沾染上宫中的龙涎香。
譬如此刻,麟德殿的香氛幽幽浮动在身周,他站在那里许久,衣衫袖口都熏染了气味,殿前龙椅上那位却还是迟迟没有回音。
“皇上?”他再次出言提醒,“此事紧急,晚了恐怕走露风声,到时便不好办了。请皇上尽快拿主意,速速下旨才好。”
桓晔抬起下巴,不知是否是错觉,只觉得他目光较从前冷淡了许多,“卿觉得今日的雨大么?”
“……啊?”沈砚回头看看殿外的水幕,“这……虽然说不上是百年难遇的大暴雨,但也算大雨了。”
“那卿觉得这雨何时能停?”他接着问。
沈砚皱了皱眉,勉强道:“这只怕司天监才能预测,微臣不懂天文地理,委实猜测不出。只是看这雨势,恐怕一时片刻停不了,再下一两日也是有可能的。”
“是啊,”桓晔望着廊前雨珠,檐下金铃传来“叮叮当当”的音律,“风雨这么大,一时片刻怕是停不了的。这样的天气,谁会冒雨出城上香?”
沈砚恍然,之前他让十一以皇上明日要去进香的名义封锁覆舟山,不过是情急之下随便寻的借口,却没想过这理由实在不耐推敲。但凡有脑子的,想一想便知这是托词,很快就能猜到覆舟山出了事。
“臣行事不周,请皇上责罚。”沈砚忙跪地请罪。
桓晔握着籽玉抬了抬手:“你先起来。事起紧急,如此处置已算是妥当了,也怪不得你。只是这理由,的确有些禁不住推敲。容朕再想想。”
正说着,外间小内侍进来通传,说左都御史言浚觐见。桓晔今日批了一天的奏折,此时脑中一团混沌,又逢沈砚来请旨,正没个主意想去叫言浚,不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