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料到那一闪而过的天问金光。
预料到楚晚宁以怎样正人君子的嘴脸,质问自己为何要做出这样qín_shòu不如的事情,反正自己在楚晚宁眼里,永远都是那么地——
“你到底清不清楚眼下有多危险?”
无可救药。
他还是干巴巴地把那四个字想完了。
然后几乎是有些茫然地转头。看着月光下,楚晚宁的脸。
面色苍白,剑眉之下压抑着隐隐的不安定,一双洞若观火的眸子望着他,却什么都没有看透,什么都看不穿。
“那禁术要是真有人练了,是会杀人的。你大晚上不睡,跑到这种荒僻的地方来,难道想白白送了性命?”
“……”
楚晚宁嗓音低沉,几乎是咬着压根:“天裂之战死了那么多人,难道还没教会你如何惜命?你既然知道残卷被盗阅这件事,如何还能如此高枕无忧!”
墨燃沉默着,黑褐色的眸子盯着对方。
他额上尽是细细的汗,这时候慢慢冷静下来,风一吹都是冰凉的。
他的身躯一节一节放松下来,心中也不知弥漫着一种怎样的古怪滋味,到了最后,墨燃几乎是露出了一个笑容:“师尊……”
楚晚宁的凤目微微闪烁。
自师昧死后,墨燃就再也没有对他笑过,也极少唤他师尊。
墨燃微笑着问:“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
笑容绽得更明亮了。
明亮到像是一柄刺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噗地一声没入胸膛,刀刃上都是血珠子。他恶鬼般慢慢咧开一口森森白牙,如蝎子的毒螯。
“天裂之战……”他呵呵笑着,“师尊能提起天裂之战,真是再好不过啦。那一战,我学会了什么并不重要,关键是,师尊学会了心疼人呀。”
看到楚晚宁眼中的光亮颤动着,极力绷着,却又闪躲不及,无路可退的模样。
墨燃脸上的笑容愈发夸张,肆意,残忍。
他侵略着他,撕咬着他,他嚼着楚晚宁的喉骨,他忽然觉得好痛快,竟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好,好极了,真是一桩好买卖,一个籍籍无名的弟子,换了楚宗师的良心,楚宗师总算也会记挂身边之人的死活了,师尊,我今天才终于觉得,师昧死的好啊。”
饶是楚晚宁这样镇定冷肃的人,也在他那兀鹰般盘绕的癫狂笑声中,微微战栗起来。
“墨燃……”
“师昧死的好,死的值,死的大义凛然,死得其所!”
“墨燃,你……”
别笑了。
不要再说。
可是他讲不出口,楚晚宁讲不出口,他做不到告饶,做不到哀求,更做不到高高在上地斥责这个已近疯魔的徒弟,说——你错了,不是我不想救他,是我实在已无心力。
我也受了与他一样的伤,再多耗一寸灵力,也会成为冢中骨,泉下人。
他说不出口。
或许是觉得这样的自白太过软弱。
又或许是觉得,大概在墨燃心里,自己这个师尊哪怕死了,也是不足为提的,也比不过待他最温柔的师明净。
所以楚晚宁最终,也只是竭力压抑着自己声音里的颤抖,低沉地,一字一顿地挤出来,他说:“墨微雨,你要疯到什么时候。”
“……”
“给我回去。”
怒焰烹煮着悲恸,喉咙里尽是苦咸。
“师明净的死,不是为了换回你这样一个疯子。”
“师尊此言差矣。”墨燃笑吟吟的,“师昧的死,换回来的又怎么会是我呢?”
他如蛇蝎,如蜂如蚁,啮噬人心。
“他死了,换回来的,分明是师尊你啊。”
蜂刺入血r_ou_。
看着楚晚宁脸色煞白,他便心生一股痛苦的快意。他不要命了一般地刺激他,挖苦他,自己痛断肝肠,让楚晚宁也生不如死。
好极了。
他们一起下地狱去。
“我也想回去。”墨燃从容不迫地灿笑着,梨涡很深,酿了鸩酒,“我也不想大半夜地四处游荡。但是我屋子对面就是他的屋子。”
墨燃没有说是谁,他用了一个“他”字。
其中亲昵,令楚晚宁更是煎熬。
“他屋子里的灯再也不会亮了。”
楚晚宁闭上了眼睛。
墨燃笑着,良久,神情渐渐平静下来:“我想去讨一碗抄手吃,也再讨不到。”
有那么一瞬间,楚晚宁睫毛颤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墨燃没有给他说出口的机会,也没有给他说出口的勇气,墨燃不无讥嘲:“师尊,抄手这种东西,蜀中人最擅做,红油辣子花椒,缺一不可。都是你最讨厌的。当初你想要替我再煮上一碗,心意我领了。但是,你做的东西,不用尝我都知道,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
楚晚宁依旧不曾睁眼,眉心微蹙。
似乎这样,就能躲过那一把唇舌利剑。
“读书不多,所幸前些日子刚听薛蒙说过,觉得用在师尊的抄手上,真是在合适不过了。”
是什么?
枉费心机?
白费力气?
楚晚宁在意识里混乱地找寻着,像是忙着找到一件合身的甲胄,找到最难听的词自己先拾掇起来,以免被欺辱得太过狼狈。
一文不值?
墨燃还是没有开口,那个词在他唇齿之间玩味地浸 y- in 着。
对,一文不值。
楚晚宁笃信找不到比这更令人心寒的词了。
他镇定下来。
直到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