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昧微笑着,对他说:“怎么没有,你看你,三杯热酒入喉,脸都红了。”
“是、是热的吧。”
墨燃笨拙地挠头,脸上却愈发烧得厉害。
那时他是多好满足,喜欢一个人,不用得到,不敢奢想。
那人只是摸了摸他的脸,他就觉得已是上天厚待,惶得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只愣愣的。
墨黑温润的眸,溢着惊喜与感激。
二人在寝居前别过,师昧披衣离去时,曾逆着那满地潋滟雪光,侧过脸朝他又笑一下。
“阿燃。”
他本来都欲走了,闻言像个陀螺似的,仓仓惶惶急急忙忙转过了身,唯恐错过什么。
“在,我在!”
“谢谢你的衣裳。”
“没什么!反正我热!”
“还有啊。”师昧目光愈发温柔起来,近乎可以让长冬过去的那种暖,“阿燃,其实我……”
砰的。
远处有烟花炸了一朵。
墨燃没听清他说什么,又或许其实师昧当时并没有再说下去。
待周遭寂静下来的时候,师昧已经推开了自己寝居的门扉。
墨燃急了,忙要喊住他:“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对方却难得捉弄,眨了眨眼:“好话只讲一遍。”
“师昧——”
但那勾魂摄魄的人,却依旧不遂墨燃心愿,只留了半张露在暖帘下的清丽容颜。
还有让墨燃一辈子都忘不掉的浅笑。
“不早了,我去睡了。明早醒来,我若还是想与你说。”
他顿了顿,柔软的睫毛含羞草般垂落。
“我就再告诉你……”
岂料,天裂与黎明接踵而至。
墨燃终究还是没有等到师昧的那句话,他一生中最柔软的旧梦,被染成了猩红色。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犹记得师昧半卷暖帘后微笑的脸,那么好看,那么温柔,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甚至觉得那是无限深情的。
他在一次又一次痛苦的余生里,继续那悠长的梦。
梦里师昧对他说了喜欢,他笑着醒过来,很开心,甚至开心到忘了师昧死了,忘了往事匆匆不可回头。
他就那么开心地笑着,想着从今往后,要给心爱的人做一些什么吃的好,这般重要的事情,是好好值得苦恼一番的。
可是总是,笑着笑着,泪水就滚滚淌落。
他把脸埋到掌心里。
那一年除夕雪夜,散在风中的话,他终究是再也不得知了。
万里重云破,无间地狱开。
无数恶鬼邪煞自裂缝中奔涌而出,犹如千军万马掠地攻城。周遭的惨叫把墨燃猛然从回忆中惊起。
他几乎是疯了一般,在浑沌湍急、章法全失的人群中焦急地喊,凄惶地寻——
“师昧!!”
“师昧——!!师明净!!”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我不知道为什么三年后的天裂会骤然提前。
我不知道现在的我还能不能保护好你。
但是我不能看你再受伤,不能看你再死去……
求求你活下去……
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立刻强大到足以庇护你,是我太笨,没有把一切想的周全,你在哪里……
“阿燃……”
兵刃交叠中,忽有个模糊的声音,渺渺传来。
“师昧!!”
他看到他了,在薛蒙身边,正以水灵为屏,阻着扑杀而来的恶鬼亡魂。墨燃几乎是不管不顾地朝他奔了过去,嗓音哽咽,眼眶尽红。
“狗东西你,你快过来搭把手!”薛蒙以一当十,但那一bō_bō尸潮犹如流水般无止无息,他额头渐渐渗出细汗,银牙咬碎,“快来!”
何许他再言,墨燃纵身掠起,红光闪过,见鬼应召而至。
手起藤落,面前一排鬼魅被神武抽得魂魄尽散,霎那碎为齑粉。墨燃扭头朝师昧喊道:“你别走远,过来我身后!”
“我想去帮师尊……”
“别过去!!!”墨燃闻言,几近悚然!
他决不能让师昧再在这场混战中与楚晚宁靠近。
前世的画面在不断地和眼前场景融会交叠。
——当年,也是同样一句话。
“我想去帮师尊……”
“好,你快过去,师尊那边会安全些,别离开他,让他护好你。”
多么荒谬……
让他护好你。
楚晚宁,楚晚宁,墨燃算尽了一切,却忘了那人是楚晚宁啊!
无情无义,冷血至极。
满心满脑子的天下苍生,自己徒弟死了却都不管!
“别去他那里!他自己能应付!”
两世的重叠让他头皮发麻,墨燃双目赤红,朝师昧怒喝道,“哪儿都别走,留下!”
“可是刚刚师尊法力损耗那么大……”
“死不了!管你自己!”
他说着,眉目怒竖,朝着滚滚袭来的僵尸又是狠狠一鞭抽去。刹那血r_ou_横飞,脑花四ji-an。
灵力虽远不如前世,但一招一式尽是纯熟,这百战之躯,曾与叶忘昔、楚晚宁这般高手交锋,纵使凶尸百万,竟也无惧。
天空中的裂痕越来越大。
无间地狱里沉浮了百年的鬼魅便如狂沙暴雨般泄入人间,更混入那些趁着y-in气大盛,挣脱了柳藤束缚的彩蝶镇僵尸,场面越来越疯狂,越来越可怖。仿佛是滚油里倾了水,锅镬里沸反盈天,好不热闹。又像是蝗虫扑向了谷子地,恶鬼抓着活人啃噬,死生之巅的人因往日小打小闹不少,尚能应对。但儒风门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