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叶景泉闭着眼,深深地吸了口气。童年住在海边的记忆早已遗忘,但他想,大约就是这种感觉吧,亲切而温暖。
下午四五点的光景,潮水渐渐退去,露出被波浪冲刷出层层褶皱的细沙。这一带鱼虾已经绝迹,因此细沙格外地柔软。两人脱了鞋,并肩漫步在海边。
海面上,雾气升腾,看不见远方,只能隐约听见采沙船上机器的轰鸣。阳光被雾遮住了,像裹着纱巾的孩子,调皮地在海面若隐若现。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时而抚过两人光裸的足背。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变得宁静,耳畔没有人声,只有海浪细碎的哼唱。随之而来的心境也跟着平和,没有焦躁,没有恐惧,没有疑惑,也没有纷争。他们什么也不想,就那么自由地让大脑放空,迎着风,整个人轻盈得好像要飞起来。
苏弦情不自禁地牵起叶景泉的手。叶景泉挣了挣,没挣脱,也就只好放弃。
两人五指相扣,越走越远。待到回神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身在何方了。
此时太阳已经快沉到水里,只露出半边脸在雾中残喘,海水渐渐变冷,浪花变大,远处的采沙船响过一道悠长的汽笛后,迅速停止作业,开始往回赶。
看了下时间,离宵禁只有不到半小时。
“回去吧。”
苏弦拉着叶景泉,加快脚步原路返回。
随着海潮起伏,雾气弥漫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连阳光也完全遮挡了。苏弦暗叫不妙,回过头,却连近在咫尺的叶景泉的脸也几乎看不清楚。
两人紧紧抓住对方的手,低着头,快步走在细沙上。出门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如果遇上危险就麻烦了。
潮水渐高,很快从足背漫延到了小腿,也不知道是不是偏离了方向,苏弦有些着急,拉起叶景泉狂奔起来。
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两人谁也不敢停下,在大雾里停留是相当危险的,毕竟这里对他们而言是个极其陌生的环境,即使没有别的危险,也难保他们不会迷路。
剧烈的狂奔让叶景泉非常不适应,本来就不是运动型的人才,这会儿更是连气都快喘不过来,心脏飞快地跳动,血液冲击着耳膜,汗水如细雨般密密麻麻。
“等、等一下……”叶景泉双腿如灌了铅,好想停下来缓缓神,喉咙里吸进了雾气,细小的尘埃贴着气管痒得让他抓狂。
但其实才跑了不到一公里而已。
潮水从他们小腿上退去,哗啦大响,片刻之后,以更迅猛的气势蜂拥上来,直接漫到膝盖。水花溅起来,连衣服下摆都湿了。
叶景泉死活跑不动,几乎是被苏弦拖着在走。
“老师,快点!”时间紧迫,苏弦不住地催促。
叶景泉却是满脸通红,腿软得直打颤。太痛苦了!最后他挣脱苏弦,直接趴到了地上。
“我跑不动了!要死了!”叶景泉大口喘着气,结结巴巴地说。
雾气里,他仰起头,竟然只能看到苏弦模糊的影子。明明知道这样的环境很糟糕,可他真是跑不动,平常就疏于煅炼的肺部此刻火烧火燎似的痛。
说话间,又一个浪头打过来。这下直接盖过了趴在地上的叶景泉的脑袋。很快,浪头退下,叶景泉整个人变成一只落汤鸡。
情况相当不妙!
深深体会到这点的叶景泉赶紧逃命似地跳起来,胡乱用手抹着脸上的海水。盐粒很快析释出来,粘在脸上难受极了。
苏弦帮他把脸擦干净,然后一把揽住他的腰,拽着他背向大海飞快地跑。
必须要远离海浪才行。他们不用回头都知道,此刻潮水正涨得越来越高,吞食了大片沙滩。一个新的巨浪推过来,海水漫到了腰部。
叶景泉急得快哭了,奋力在水里迈动双腿,却还是跟不上苏弦的速度。突然,脚下绊到了水草似的东西,他膝盖一软,摔倒下去。海面浮出丝丝血迹,这才知道水藻尖利的针叶把他的腿刺伤了。
本来就跑不动,这下更是雪上加霜。
叶景泉也知道自己没用,没敢哼声,只可怜兮兮地望着苏弦。如果有天他不小心死亡,那绝对是没用死的。
苏弦叹了口气,大手一捞将他甩到背上,然后背着他,飞快地跑。
这下轻松多了,没多久就远离了浪区。很快地,天空传来“呜”的一声,苏弦看看时间,六点了。
代表宵禁的警报如同龙吟般回荡,混着海潮声,更显得气势磅礴。
是的,混着海潮声……
苏弦猛地回头,发现海浪徒然增高了好几米!
一排水墙伸着爪牙,高高地向岸边扑来,墙面之宽,怎么都望不到头。海浪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连大地都被撼动。雾气顿时变得稀薄,像猛地被大海抽走了水汽。黑压压的巨浪飞快地俯冲向沙滩,伴着狂风怒吼,轰然倾塌下来。
苏弦连忙背着叶景泉,没命地跑。
身后轰隆一声巨响,海浪压倒在沙滩上,水花和着细沙四溅开去,淋湿了叶景泉的后背。
悠长的警报随着海浪的撤退终于停止,城市边缘的路灯瞬间点亮,同时,大地轰轰地抖动起来,地震一般。
“怎么回事?”叶景泉惊恐地抱紧苏弦的肩膀。地面摇晃得他几乎晕过去。
苏弦没答话,拔腿飞快地跑。离他们下榻的酒店还有四五分钟的路程,已经远远可以看见酒店玻璃上反射的灯光了。
海水在他们身后退去,先前被侵蚀的沙滩顿时像一张张开的大口,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