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光已经由犹豫变成了哀求。顾七爷看了一眼两只手在头顶不停哆嗦、却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小山,一挥手令魏义雄出去,房里只剩了师徒两个。
“小山,我记得你来时是你舅舅送你来的,说你爹爹去世了,你和你娘都要靠你舅舅家帮衬过活,是不是?”
小山点了点头,他方才挨打疼得浑身乱颤都没哭,此刻忍了半天的眼泪却一下子流了下来。
“你舅舅送你过来时怎么说的?”
“让我好好学本事。”
“你对得起你舅舅这句话吗?”
小山低了头不言语。顾七看着他:“你才十二岁,好些事你小孩子未必搞得清楚。先生不是不讲理的人,你说出来,有什么事先生可以帮你拿主意。”
小山的眼睫毛在不停地动,这说明他在思考要不要采纳先生的建议,顾七不着急,他等着他作决定。可是那孩子沉默好久,却只是俯身磕下头去——“七先生,我以后好好学,不敢再偷懒了,您饶了我这一回吧!”
(九)软硬兼施
顾七气得挺身站了起来——他看着药锅就睡着了,根本不是偷懒的问题,而是太累的缘故!这孩子貌似求饶服软,其实根本是在敷衍!他经常晚上出去,说明就在回春堂附近活动——江湖人心险恶,这孩子小小年纪,城府就这样深,到底有什么图谋?
顾七抄起戒尺,冷冷地道:“我好好地问你你不说,可别怪我手狠!过来!”
小山愣了一下,却还是站起身低头走过来。顾七在太师椅上一拍,道:“裤子脱了,趴在这儿!”
小山身子一哆嗦,猛地抬起头瞪了他一眼,转身就往门外跑。顾七气得,他教训弟子从来没见过敢跑的,当即大喝一声:“把他抓住!”
魏义雄和覃凤鸣就在门外——覃凤鸣天赋甚佳,虽然底子不如书香门弟的郑嵘,但学起来极快,众弟子里数他和郑嵘学业最好,义诊时也是他和郑嵘各带一班——他心性高傲,事事要做到最好,没想到自己班里却出了事,正恨小山不争气,没想到他又想逃跑,当即和魏义雄一起扭住他回来。
顾七气得脸色惨白,找出一段绳子道:“还敢跑?把他给我绑起来。”小山见要来绑他,立时踢打起来,魏覃二人被他踢了几脚,越发心头火起,又叫了两个弟子来,四个人费了半天劲才把他压住——手扭在背后绑了起来。
顾七没想到自己半年不在,就有人这么不服管——这要不打个样子,以后还怎么管事?当即命人取藤条长凳来,就在院中将小山腰腿脚踝绑在长凳上,向魏义雄等四人道:“不服管教,还敢伤人——你们四个,每人先打他二十藤条。”
四个弟子中有人被小山抓伤了脸,又疼又气,过来拿起藤条便向他臀上抽去。顾七喝道:“哪能这么打?先把他裤子脱下来。”——布片脆弱,若是打碎了混进肉里,伤口就会溃烂难愈。小山发觉有人来扯他腰带,猛地挣扎起来,叫道:“七先生!我知道错了——我服管,我认打,求求您别脱我衣服!就这么打吧!七先生,求求您!”
顾七见他再不似方才强硬,不住口地认错哀求,问道:“那你说——你昨天晚上去干什么了?”
小山嘴唇直哆嗦,半晌道:“我什么都没干!”脸往长凳上一贴再不言语。顾七冷冷道:“去把弟子们都叫来,看看不好好学要受什么处罚!”
魏义雄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小山身子一颤,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却硬挺着不肯求饶。不一刻十几个师兄弟都围了过来。顾七当众宣布了小山罪状——不好好学、不敬师长!说完一摆手,覃凤鸣过来解开他腰带,将裤子褪到膝弯,上衣撩到腰上,露出雪白一段臀腿来。
藤条柔韧轻软,不会伤人,打在肌肤上却痛楚无比——小山一开始怕羞,加上第二个动手的覃凤鸣有意避开他的伤痕,还能强忍着不叫;到第三个弟子根本没打过人,下手毫无章法,几次都打在原来的鞭痕上,小山终于疼得受不了,哭喊了起来。
顾七等那弟子打完,问道:“你说不说?”小山迟疑着不答,顾七也不等他,向魏义雄道:“该你了。”
魏义雄知道他晚上偷偷出去,看出先生是在逼问口供,那藤条便不象师弟下得那么快,打一下停一下,只盼他早早说出来,免得多受苦楚——可是小山也真能忍,打一下身子一挺,后背衣服全被冷汗打透了,就是低着头不肯说。
魏义雄看看四个弟子每人二十藤条,他臀腿上纵横交错全是红道子,实在看不下去,打完跪下求道:“先生,饶了他吧。”——小山素日虽不爱说话,并不是偷奸耍滑的人,众弟子看他受此重责,也都跟着跪下求情。
顾七也知道再打下去就要皮开肉绽——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居然这么能忍,越觉得事态严重!这口供也别当着孩子们问了——看看众弟子吓得脸都白了,也就教训几句,挥手遣散,让人搭着他到自己房间来。
顾七看他站都站不住,让他趴在自己床上,给他除去外衣,把身上冷汗擦净,坐在他身边慢慢给他揉伤上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问他家中旧事。
他在如意楼收服弟子颇有心得,大部分孩子都怕打;真遇上能扛疼的就要软硬兼施——小山再坚忍不过十来岁,硬挺着熬过四十戒尺八十藤条,疼得昏天黑地,被先生这一温柔抚慰,心头的委屈再也忍不住,抽咽着哭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