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当涂,你自己有法子渡江回金陵么?”
明安郡主看着他,低声道:“你……你还是当年的子谦,一点儿也没变。父王说‘太肃雅量,胸纳百川’,又说你有父风,必不会难为我,果然没有说错。”
凌琛大吃一惊,道:“难……难道是清河王爷叫你到这儿来的?”想清河王郡主何等的贵重身份,王爷怎会派遣到这两军对垒时的敌方军府中来?
明安郡主脸上忽泛红晕,瞧了他几眼,欲言又止。凌琛见状,更笃定了她是偷跑出来见自己,拿清河老王爷作挡箭牌,气道:“你扯谎撒娇,去哄你的情哥哥还差不多,到我这儿来胡闹什么!你不知道我跟你父王正在对峙江淮么?——这些军政大事你不懂,也别掺和进来,赶紧给我回金陵去!”
明安郡主气红了脸,回骂道:“你个狗咬吕洞宾的,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来见你有多难!”她要对凌琛说的话,女儿家本就万难出口,正难堪间竟又被他劈头盖脸乱排喧一通,又气又委屈,眼圈儿一红,滴下泪来。
凌琛最瞧不得女子掉眼泪,一见之下便慌了手脚,急道:“好好好我知道你见我难,你一片好意来见我,是我不领情——行了吧?现在你见也见着了,还要怎么的?终不成你要替你父王与我当说客?我可已经起兵反叛朝廷,你父王跟我也没什么好谈的了吧?”心道就算要谈判,也不该是你个郡主娘娘出面啊。
明安郡主含泪瞪他一眼,从袖中抽出一封信来,道:“这是父王令我交给你的亲笔信,你自己瞧吧。”
凌琛见那信上果然印着清河王印,脸色一变,接过信来,一把撕开,抽出信笺,低头看了数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清河王在信中言道:愿将明安郡主许婚与他,而且还答应诱开潼关,两淮与北平军同入长安,剿灭独孤家族,废帝拥立新君!
凌琛盯着纸上清河老王爷刚直虬劲的字迹,一字一句念道:“……然太肃叩血宫阙,仆与天下,方知先帝殉难情状,泣血椎心,无处可诉,私恨无穷,惟乞天听!……方今大浩,豺狼伏于丹陛,虺蜴蹑于青琐,煌煌圣朝,纲维弛绝……仆不忍见大浩山岳崩颓,不欲与太肃血脉干戈相陈,不愿卅年手足共襄社稷之举,毁与旦夕之间!……侄与阿玖,旧有情愫,奈何天恩不酬……”他把信纸按在桌上,闭着眼睛定了定神,咕噜道:“我倒忘了,当年你和杨天威拿我顶过缸的……”
明安郡主羞得满脸通红,低着头揉搓衣带,一言不发。
凌琛又看那信纸一刻,心道这当真是古怪得紧,便是许婚,也没有让待嫁女子来送这封信的道理——就算老王爷以为自己与明安郡主情意深厚,想要以情动自己心肠,以明安郡主那等连齐王请婚都要逃到北平府去的刚烈性子,岂能抹下脸皮到这儿来,亲自把这封许婚信交到自己手里?
他在那边发呆,明安郡主也不肯言声,两人干对一刻,凌琛终于想出了一个能自圆其说的推断来,问道:“你不会是又要拿我搭过桥,跑去河东道找杨天威吧?——你想都别想!河东道府兵,两淮援军,李之荣义军,各路盗匪已经打成了血海尸山,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儿家去那里,连头发都剩不下一根来!别打这等歪主意了,赶紧给我回金陵去,就说我已经不念旧情,不要娶你就得了!”
明安郡主被他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贝齿紧咬,忽地狠狠一跺脚,冲口而出叫道:“凌子谦,你……你敢说不娶我?”
凌琛差点儿把眼珠子瞪出来,道:“……你……你说什么?”
明安郡主羞得连头发根儿都涨红了,狠狠咬住嘴唇,滴下泪来,道:“你……你便那般想与我父王打战么?”
凌琛呆住,怔怔地瞧着她。明安郡主低着头,细如蚊蚋地道:“我知道你不属意于我……可是……可是……父王不知道……他说既然你我……有旧,此时此刻,这便是惟一的法子,能保住大浩宗庙社稷,又能保住你的性命……你若跟我父王开战,必定会有一方,身死族灭……父王实不想让北平王叔没有后人的……当初他让天威哥到河东道,也是为了接你出来……听说你被赐死的消息,父王几日几夜不能合眼,一直说……是他害了你家……”
她含泪抬起头来,望着已经别过脸去的凌琛,恳求道:“子谦,我知道你恨我父王……可是父王有他自己的难处……他从来没有相信过你叛国!他答应独孤丞相调两路军马听命与他,平叛河东道;又支持孙东白入北平府;才把你留在温郁渎手中的那张地图拿到了手……父王说:‘便是我要害太肃性命,也绝不会毁他一世英名!’”
凌琛骤然转过头来,哑声道:“别说了……阿玖!”
他终于象一年多前一般,自然而亲昵地唤出了她的闺名。那时候他们象哥哥妹妹一般结伙胡闹,吵架斗嘴,胆大包天地在巍巍皇权面前捣乱生事;无忧无虑,无所顾忌地度过他们最绚烂的青春华年。
现在他们仍旧年轻,但是却因为人生命运的跌宕流离,而在心灵深处,刻尽了沧桑血泪痕。
明安郡主看着神色凄哀的凌琛一刻,终于鼓足勇气,又开了口,道:“父王一直以为我与你……有情意……所以才许我来见你……子谦,你一直待我很好,我不想看见你跟我父王……有一方损伤……我嫁给你,既是结盟,又是人质,你总能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