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看得出钱仲文早已一败涂地,可周芜却不急着提气,钱仲文对满盘败象也是无动于衷,两人像是无声地在下另一局棋。
或许这里的每个人都在下着棋,生死局……
而自己呢?
秦佩回到楼上的时候,李重双睡得正熟,秦佩无声地看了他一会,猛然伸出两指向着他眼睛戳去。李重双依然酣睡着,气息都丝毫未乱,秦佩收回手指,自顾自地拿了本左传出来温习。
在他身后,李重双慢慢睁开了眼,无声地看着他,勾起嘴角。
秦佩翻了一页书,不动声色。
第6章 第五章:宿莽离离上古堤
远方鸡鸣狗吠之声响起,又是一日了。
“不如……”秦佩放下书本,欲言又止。
假寐的李重双并未睁眼:“恩?”
“此事我觉得颇有蹊跷,那吴禄喜此时离去……”
李重双嘴角微微勾起来:“怕已是具尸首了罢?”
“就算是尸首,我也想去看看。”秦佩的眼里波澜不动,“我虽然父母身亡,孑然一身,但也不想无缘无故埋身于此,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李重双起身:“好,既然秦兄一无所惧,小弟自当奉陪。”
两人从角门溜出去,沿着荒草丛生的小道向东而行。
李重双忽而笑了:“秦兄竟什么都不问便跟着我来了,小弟受宠若惊。”
秦佩漠然:“我毫无头绪,不过看李兄像是个知晓内情的。”
“嗯,谈不上知晓内情,我也不过随性而为,加上有些小小的猜测罢了。”
“哦?愿闻李兄高见。”
李重双一看就知道平日里应是个极讲究的,牙色的圆领袍熨帖以极,走起路来不急不慢,下摆鲜少沾地,明明两人是去寻访真凶,偏被他弄出副游湖踏春的样子来。
两人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已有浩荡江风袭来,秦佩顿住:“渡头?”
李重双点头:“三月飞雪,江边渡头。”
秦佩思索片刻:“不管吴禄喜是否会在此处出没,要查明当年之事,渡头确实至关重要。”
“而且,倘若我是真凶,就算我不在此处杀人,也必会把尸首抛到这儿来。”李重双补充道。
离渡头尚有百步,秦佩便皱了皱眉头:“血腥气。”
李重双有些讶异:“秦兄的鼻子倒是很灵通。”
两人对视一眼,均有些迟疑。一是对身边之人并未完全放心,二则是万一行凶之后,真凶并未走远埋伏在某处,两人均未携带防身兵器,贸然走近恐怕极为凶险。
“为今之计,”李重双沉吟道,“要么你我二人一同上前查看;要么一人在此等候,一人回去报信;要么全都回去。”
秦佩蹙眉:“李兄以为?”
李重双不知何时从袖中抽出纸扇,颇为造作地在头上敲了敲:“这可真是为难,秦兄的意思?”
秦佩不语,低头看着地面。
“这样,”李重双不知从哪里掏出枚通宝,“秦兄你看,我这铜钱上有个记号,若是记号这面朝上,那我们便一同前去查看,若是往下咱们就回客栈多叫些人来,你看如何?”
他的意思倒与秦佩不谋而合,于秦佩而言,此人虽然诡魅,但就客栈几桩血案来看,倒算得上无辜,此时与他在一起也算是安稳,于是秦佩点头:“但凭李兄做主。”
李重双淡然一笑:“此事我做不得主,须看天意。”说罢,他随手一掷,秦佩回过神来时,那通宝已好端端地落在他的掌中。
“秦兄,一同走一遭罢?”
两人不无小心地走到江边,江风飒飒,堤岸边的荒草极为茂盛,约有半人之高。
李重双眯着一双凤眼左顾右盼,晃着手中折扇附庸风雅,若不是血腥之气过于呛鼻,还真有些踏青寻芳的架势。
秦佩则站定不动,目光如炬,忽而手指一处:“那里!”
李重双离那边近些,便率先走过去,拨开乱草,果然伏着一人,正是吴禄喜。
比起被烧成焦尸的孙吉,吴禄喜的死状之可怖有过之而无不及,整个人像是用乱箭射过一遍似的,周身遍布数个大大小小的血孔,脸上是极其惊悚的神情,一手紧握成拳,一手伸了出去,像是急切地要抓住什么东西。
秦佩蹲下,认真查验尸身,李重双在一旁笑道:“莫非秦兄当过仵作?”
“很多事物但凡长了眼睛的便看得出来,何必需要仵作?”秦佩口气凉薄。
李重双并不忌讳血污,也蹲了下来:“他是被何利器所杀?”
“不知。”
“这个创口倒挺稀奇,”李重双突然眉头一皱,伸手掰过吴禄喜的头颅,细细打量片刻,“你怎么看?”
秦佩摇头:“我只勉强能看出这约莫是个兵器,但我毕竟是个书生,具体是什么兵器,我也分辨不出。”
李重双凝思细想片刻,眉头慢慢舒展开来:“秦兄,有个问题我想问你许久了。”
“且说。”
李重双凑近他,与他对视:“你号称凤翔人氏,但却是衡阳口音,这是为何?”
秦佩蹙眉:“此事与李兄有何干系?”
二人靠得极近,秦佩甚至可以看见李重双眼里清浅的血丝。
“在京中我有一个世伯,他是江南人氏却有个原籍凤翔的养子,还是个孩童便被送去石鼓书院苦读了,真要算年纪,怕是和秦兄你一般大,还都姓秦,你说巧不巧?”虽是问话,但字句里尽是笃定。
秦佩猛然起身,退开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