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利的瓷片生生刺入足心,却似毫无知觉般,娉婷辗转,胭脂之泪,淌成花落水流红。
瓷片在一钩冷月下绽出凛冽血芒,江晚亭看着,双目却似被刺着一般,直痛到心底。
“几时重?”
似殷切翘首,似寸断柔肠,终于撕裂一切般漫天旋舞,如此轻灵又如此决绝,看着那唇角没有半点变化的微笑,又怎能想到,他踩的,是步步荆棘。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恍若力竭而逝,那翩若惊鸿的身影坠落般委顿在地。
笛声戛然而止,寂静,仿佛一切都没有了生命。
恰是一场繁华谢幕时令人扼腕的悲。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良久良久。
台上沉睡般的人儿缓缓立起,眉宇间无悲无喜没有任何表情。站定,向台下深深一礼。
视线没有焦聚,随着微凉的晚风一一飘散,他,无所顾念般,转身而去。
他走的很慢很慢,落足处,血莲盛开。
肩若削成,他在铺天盖地的夜色下,显得单薄如纸。
江晚亭抿紧嘴角,心中的刺痛翻滚得如此剧烈,深吸一口气平静,却是徒劳。
叫做楚凝是么……
虽然一向温文自持,究竟是爱fēng_liú的年纪,思量片刻,回房换下锦袍,沿着一个个血印追去。
☆、念伊人去处(上)
撇下众人的拥攘,闪过群伶的惊诧,江晚亭终于站在那扇冷落的门前。
悄立片刻,抬手,扣上去。
“叩叩叩……”
屋中人显是没料到深夜竟会有人前来,烛影频动,几句交谈声后才响起脚步挪移。
门“呀”地启开。
乌溜溜的双眼,脸蛋上尚带着薄薄的稚气,开门的是那个先前台上出了差错的少年武士俦儿。
看见造访之人,俦儿尚在发怔,半卧在榻上的另一人却已挣扎着站起。
“江……草民叩见江大人。”
一步三颤,喋血下拜,江晚亭一句话还未出唇,就见那叩下首去的人儿力难支撑般倒伏在地。
“你……”
血如泉涌,江晚亭再顾不上说辞,欠身将他横抱在怀,略过睁圆了双眼的俦儿,慢慢放在榻上。
“草……草民冒犯……”
可能是真的疼了,他的纤长睫毛上挂着蒙蒙的水雾,却愈发显得蛾眉细细,眼波微微。
江晚亭稍稍摆手,在一旁坐下,目光凝上他□的足——血红如啼,更衬得那双素足皎白如玉,盈盈可怜。
心中狠狠一怮,转眼瞥见桌上放着绷布,略挽挽衣袖拿在手中,将楚凝一只脚捧在掌心。
感到足上传来不属于自己的热度,楚凝身子一震,颤声道:“草民卑贱,怎敢劳烦大人……”
那样惊惧的神态,,似风中萧瑟的柳棉,江晚亭看着,心头却有些不豫。回身对呆在一旁的俦儿道:“烦你去找些热水来。”待他出去,又开口,声音微冷,“瓷片划伤最是厉害,又淌了这么多血,若不仔细处理,你这双脚怕是毁了。这半夜三更的,你还去那找旁的郎中?”见楚凝仍是迟疑,便笑着补充一句,“莫不是你怕我医术太低么?”
“草民不敢。这……这……”
无比谦卑的措辞,江晚亭只是觉得刺耳。微微而笑,温言道:“我着布衣前来,便是怕你不自在。嗯,以后也不必参礼,随意称呼便是,‘草民草民’的,可多别扭。”
“……是”
俦儿端了热水进来,江晚亭接过:“你歇息去吧,我照料他便可。”
“楚凝哥哥……”俦儿不放心地瞅瞅楚凝,见后者点头,才退下。
江晚亭蹲□,仔细检查他的伤口。
割得很深,又因数次撕裂而血肉模糊。沟壑中嵌着碎瓷粒,一觑之下,惨不忍睹。
江晚亭手指渐渐拂过他足弓,心在绞痛,喉头一动声音竟是干涩:“为什么……这么犯傻……”
缭绕的水汽馥馥郁郁的弥漫,结成隐隐约约的泪滴。
足心的痛楚和趾上的温暖如此明显,饶是冷淡如楚凝也不禁有片刻的怔仲。
恍惚间,一句话已悄悄滑出:
“大概是……一时赌气罢……”
才觉出不妥,然话已出唇无可挽回,只得别过脸不再作声。
“赌气……”
瓷片深刺须一一挑出,纵然已是尽可能轻,却仍不免牵动伤口。伤筋挫骨,观之可想,痛入骨髓。
楚凝死死咬着嘴唇,用尽全力不让自己□出声,冷汗干了又湿,须臾间,鬓上已是一层薄霜。
感到榻上的人儿疼得发抖,江晚亭的视线隔着水汽氤氲成一片朦胧。执住他垂在身畔的手,五指纤细得人心恸。柔声安慰:
“忍一忍,忍一忍,马上就好……再忍一忍……”
…… ……
手指间的缠绵如若旧梦,低低的声音似三更之月抚一亭梨花雪。
楚凝绷得僵冷的身子一寸寸回温。
清理尽了碎瓷,将皇家秘制千金难买的金疮药涂浆般毫不吝惜地厚厚抹上,取过绷布细心扎好,轻吁一声,拍拍他的手,站起身:
“好了。”
再看他时,却又一惊。
几绺乌发有些凌乱地散在腮畔,楚凝一张脸苍白得近乎透明,双眸更显得幽黑幽黑。
无半分血色,却如此凄丽。
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
一阵无措,江晚亭扯过一张薄被将他裹住,末了,笑如春风:“伤口将养些时日便好,不过这些天可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