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一个哈欠,把被子裹紧了一点。
这是欧洲北部的一个小村庄,常住人口不超过二十,村名是一串长得像开火车的当地语言,南安舌头都快扭断了,也没把村名读清楚。
他盯着窗外,看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看还没找到落脚点的飞鸟在雪原上漫无目的地飞过,看偶尔有零星一两个村民拖着从警察局分来的鲸鱼r_ou_往家的方向走。
他看到这里没忍住笑了起来:是啊,这是一个常住人口不超过二十人、会有极昼极夜、村民们只会讲一种比咒语还绕口的当地语言、日常r_ou_类供给靠青壮年一起在海中捕捞鲸鱼之后由警察局分配给各家各户的北欧村庄。
顾方叙推门进来的时候,正看到南安背对着他裹在被子里,看着窗外笑得整个人都在抖。
“笑什么,这么开心?”
顾方叙把劈好的柴火一根根放进壁炉里。炉火生起,屋子里顿时暖和了起来。
南安伸出手,指着窗外:“笑那只鸟,”他又往床边倾斜了一些,指着一直在雪中无助地蹦跶着的黑鸟,笑着说道:“先生您看,外面全是雪,白茫茫一片,我如果是那只鸟,我就站在原地等雪停下来,可它非要一会儿飞到这边、一会儿飞到那边,自己折腾自己,到时候说不定没被冻死,反倒被自己折腾死了。”
南安说着,回过头看着顾方叙。他的面庞纯洁无邪,在背后的雪景的衬托下,有一种超脱尘世的美,顾方叙看着他,甚至感觉这种美正在一点点涤去他的罪恶,荡清他的灵魂。
南安说完他要说的,笑了笑,转过去继续看那只雪地中的鸟。
顾方叙站在原地看着南安裹在被子里因为冷微微颤抖,那种几百年不会出来一次的罪恶感和内疚之情浮上心头。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仅仅因为南安为他挨了一枪而没有死,就劳命伤财地把睡梦中的南安带到了这个真正的鸟不拉屎的地方。
是的,来这里的过程对于南安来说还是很魔幻的:顾方叙瞒了他一周多,终于在某天晚上把他带上飞机带到了这里。第二天睁开眼看到窗外白茫茫一片,南安差点以为自己失明了。
顾方叙说是因为想给他一个惊喜。
好吧,他确实很惊讶,但住了几天后,他也表现出了对这种远离尘世的生活的喜爱。
顾方叙拍了拍他的屁股,语气出奇的轻柔:“别管它了,起来吃饭吧。”
南安嘟了一下嘴:“好冷。”
顾方叙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把他连人带被子抱了起来:“这样就不冷了吧?小娇气包。”
他们离开`房间,床外那只黑色的鸟最后无力地振翅,却在触到它目标的那根树枝的那一瞬间重重坠落下来。
纷纷扬扬的大雪不一会儿便把那只鸟的尸体掩埋起来,自此天地之间再无它的踪迹。
与此同时,顾家老宅。
顾巽对家里几个老资格的佣人一直极为亲厚,给他们的待遇也和其他人不一样,邹婶儿虽然跟着顾方叙回来,但老宅里有厨师,做饭的事情也没麻烦到她这儿,她闲的没事,搬了凳子坐在厨房里和几个下人一起看电视。
电视上播放的是最近挺火的一部电视剧,没什么新奇的,无非是年轻人的爱恨情仇,上了年纪的人的家长里短。邹婶儿年纪最长,坐在正中间,几个小姑娘围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聊里面的明星。
“你们说的到底是哪一个?我怎么看出来了这些人里面没你们说的那样的?”
邹婶儿听他们聊了半天,终于有些不耐烦的问了出来。
有一个小姑娘笑着说道:“婶儿您别急呀,他一会儿就出来了......哎哎哎就是这个,您看,是不是特别帅!”
邹婶儿看过去,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少年,高大阳光,外表俊朗,尤其那一双桃花眼,会说话似的,笑起来特别勾人。
邹婶儿顿时愣在了原地。
“婶儿,我就说他好看吧,是不?”
“他......他叫什么名字?他叫什么名字!”
被邹婶儿一把抓住手腕的姑娘叫阿圆,她年纪最小,胆子也小。邹婶儿急得双眼赤红,跟要吃认识的,阿圆被这么一问,吓得差点哭出来。
旁边几个小姑娘连忙来解围:“婶儿您别急,他叫祁衡,是今年刚出道的演员。”
“祁衡......祁衡......”
邹婶儿喃喃地念叨着这个名字,竟然猛地跪倒在地,抱头痛哭起来。
20.
顾家老宅独占一片山头,周围是一片茂密的松林。白天推开窗,一望无际的林海随风轻轻摇曳,一片深沉的绿沁人心脾。而到了晚上,这没有尽头的墨绿在黑暗的渲染下,成了所有罪恶和恐惧的温床。
主宅右侧的别馆是所有下人的住处,从大门出来还要走一段出于狗屁倒灶的山野情趣而烧着像鬼火一样的灯笼的林间土路。白天倒还好,到了晚上那白不白黄不黄的灯往路上一打,那氛围,似乎前头不窜出来个什么神神鬼鬼的,都对不起灯光师的一片苦心。
邹婶儿原本是不需要等到这时候下班的,偏偏刚刚邓玉容不知又犯哪门子太太脾气,点名了就要吃她做的海鲜粥,结果她忙里忙外洗菜煮粥弄了一个多钟头,正要端过去又听说少n_ain_ai不舒坦,已经睡了。邹婶儿心里骂着,脸上赔笑,招呼几个还在当班的下人来把粥吃了,又忙活着洗碗收拾厨房,这才弄到了现在。
她最近心里都装着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