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从小到大,林微微很少对张良说过谎。现下见到他这副明明知道自己在撒谎却并不拆穿的神色,让林微微如坐针毡,很是忐忑。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透过窗帘落进马车中来,张良起身,隐隐掀起车帘一角向外看了看,问:“大人,快到冉城了,今夜宿在这里吗?”
林老爹点点头,应了一声,却仍是闭着眼睛的。
林微微吐吐舌头,朝张良做了个鬼脸,指指老爹,比划着口型问:他眼睛受伤了?
张良抱剑走来,坐到林微微身边,笑着摇摇头。
林微微又比划道:那干什么一路上都爱闭着眼睛?
张良见她表情口型比得夸张,模样甚为好笑,一时间眉眼浅浅一弯,淡淡笑起来,也学着她的模样比划道:日夜兼程过来抓你,现下应是比较困了吧。
林微微干瞪眼:日夜兼程?要不要这么赶?
张良指指林微微,摊手道:怕你跑了。
林微微默了默,然后指指张良比了个熟睡的姿势问:那你呢?你跟着我爹一起来的,为什么你一副完全不困的样子?
张良眼神一滞,顿了片刻,也不比划了,只张张嘴比了个口型道:想要看着你。
林微微丧气地垂了垂头:看着我啊。怕我途中逃跑?
张良见她这么说,愣了片刻,恍然明白了林微微的意思,面上的笑容便有几分勉强:也是有这个可能吧。
林微微耸耸肩:你那么厉害,我怎么有可能从你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你太高估我了。
张良却苦苦一笑,摸摸她的头,不再与她说话了。
林微微静静看着几抹夕照落在地板上,随着马车的前行拉得越来越长。贴着窗帘往外边瞧了瞧,这日暮色似火,烧得整片天空霞光漫天。
刚刚张良是说,今天要宿在哪来着?
方才张良说话的时候,林微微并没有用心听。毕竟刚刚那话是张良说给老爹,问他要意见的。
可是现在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林微微猛地觉着不对了。
用手肘推了推张良,林微微比着口型问:你刚刚说今夜是宿在哪来着?
张良见她神色有异,忙道:冉城。
“什么?哪里?冉城?!”林微微腾地跳起来,“不要啊!”
千万不要啊!这城里有位许将军,曾追了她几条街,又追了她无数个房顶,说是要领着她去见宣王世子来着。
张良见她突然反应如此之大,也不跟自己比口型了,哇哇嚷着直抗议说一定不要在这里歇,便露出几分怀疑的神色问:“怎么?”
林微微憋了老半天,说出一句:“我对这城的印象不好。”
张良眉头一松,好笑起来。
林老爹张开眼睛,瞪了她一眼:“胡闹。”
最终结果,林微微抗议无效。
马车缓缓驶入冉城,便在城郊一家不大的客栈停了下来。
林微微心情忐忑,探了个头出来张望了好半天,这才放心走下来。
客栈的掌柜相当热情的亲自接待了他们,一行人便先跟着那掌柜去往房间,准备把东西收一收再下来吃饭。
林微微推开门,深深吐了一口气,正准备关门,却见张良抱着剑站在门外,默默打量着她。
“张……张良哥哥,有什么事情吗?”林微微被打量得心头直虚,结结巴巴问道。
“当然有事情。”张良也不等她邀请,径直走了进来,见她仍傻愣愣呆在门口,便提醒她,“先关门。”
林微微忙点头,合了门硬着头皮问:“有什么事情啊?”
张良沉沉看了她一眼,“一听要进城,你便慌慌张张的,莫不是在这里犯了什么事情吧?”
林微微结结巴巴,“没……没有啊,呵呵,没有哦。”
张良将手中的剑轻放在桌上,走到林微微跟前,面色不悦语气低沉道:“微微,过去你从来不骗我的。”
林微微垂下头来。
张良两手搭在她的肩头,对她说:“你不想说的,我可以不问。但你惹的麻烦,你从来不骗我。”
林微微窘迫难安地拧着双手。
从小到大,林微微鲜少在张良面前说过谎。好多好多事情,尤其是惹下的麻烦事,她在无措时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张良。
于她而言,张良是那林家大宅里最温暖安全的存在,不管犯了什么错,只要他能搞定的,他便会二话不说的扛下来。
见她仍是不答,张良有些失落道:“真的不愿同我说?”
林微微仔细考量了一下,撇去不能说的部分,她其实还有一小部分是可以说的。
在肚子里过了一遍将要说的内容后,林微微吸吸气,缓缓道:“嗯,确实惹了些麻烦。之前在这冉城里得罪了宣王世子身边一个叫许将军的,那人总想着要将我逮回去。所以,我这不是怕嘛。”
“那你又是为什么得罪了他呢?”
林微微吐了口气,“这个问题,我可不可以保持沉默?”
张良的神色黯了黯:“可以。”
这“可以”两字,说得忧伤怅惘,没来由的令林微微的心揪了一下。
张良说:“过了一年,微微长大了,也会有自己的秘密。所以,可以罢。”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剑,转头看了看欲言又止的林微微,惘然一笑,伸手轻轻拍了拍林微微的头,一如从前那般,即便他又要为她扛些什么麻烦,即便那次他为了帮她从树上下来跌伤了手,见着她一副不安忐忑的内疚样,便即刻消散了心头所有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