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林摘了墨镜,眼下一大块瘀青:“我他妈也不想当阿炳啊!”
要是早知道他不过是因为梯子不结实,摔了下来被杂物砸到眼睛而已,谁没事吃饱了看他啊。
“你怎么回来了?不回家了吗?”焦林阴阳怪气地冷哼起来。
“直话说,你爸让我劝劝你。”
“我爸?”他忽然皱了皱眉毛,然后故装作一副悠闲惬意的样子:“我哪来的爸啊?”
“得了,你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这一刻,焦林的脸上涌现出好多种表情,愤怒,紧张,恐惧,甚至是一丝丝的企求。
最终浮现在表面的,却是冷漠和拒绝:“别跟我说这个。”
“我是为......”
他打断了我的话:“别说是为我好!这话听我妈说了几千遍了!你为我好?为我好你还和程笑在一起?”
立刻被他揽进怀里,抱得死死的:“你丫王八蛋!狼心狗肺!你说我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这不关程笑的事儿!”我也怒了。
胸中充斥的怒气骤然升起,连揍他的心都有了。
“你选谁不行?非他?你知道我和他是好哥们,我......”
“我不知道。”
我真的之前不知道。
良久的沉默突然被一声巨响打破。
我尴尬地拂开焦林的手臂,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小个子。
焦林黑个张脸说:“以后进门他妈的不要用踢的!”
陈浩南瞪大眼睛:“我靠,玩断臂?”
“操!”焦林骂了声出门。
陈浩南无辜地对我耸耸肩,只当是玩笑过火了。
我心想,焦林这个孬种。也没心思在寝室里自己生闷气,出门闲逛,刚下楼,看见老班从公共厕所出来。
我笑着打招呼:老师,吃过了啊?
老班冲我点点头,当他回过神来大骂臭小子的时候,我早就溜之大吉了。
在体院,没有比捉到贼更令全校人为之振奋的事儿了。
因为在体院根本就抓不到贼。
但是今天校长大人确实是抓到小贼一只——偷车贼。
学校立刻开大会商量把这贼怎么办。
众人议论纷纷,说要把他蒸炸烧煮的大有人在。
我说这贼死定了。
焦林说他想死也得看我们同意不同意。
一脸小人得志的奸相。
那贼在众体形彪悍的运动员目光下,抖得如残风中的小树苗。
此时,内心仅存的一滴滴良心作祟,却无奈于自己也是这群“刽子手”的一员。
这才后知后觉,这里更像是个狼窝,头儿就是校长。
“校长”这个名词,在我以往几十年里意味着革命电影里的汉奸,和恐怖电影里的魔头。
当你在抽烟时,在泡妞时,在考试作弊时,总要时不时惦记着,他会神出鬼没,冷不丁儿从哪儿冒出来给你点ce。然后等着传家长啊,把你当成全校一典型,接着变成众人口中冉冉升起的犯罪新星。
那是我们高中的校长。
而现在在体院的这位,颠覆了从前一切对校长的定义。
大家众说纷纭,很多人大为质疑此贼脑袋是不是被门挤了,吃饱了撑的来体院偷车。
贼说,求你们了,把我送警察局吧,我错了。
但是贼没有发言权,最终发言权在校长那儿。
精神矍铄的老头说:我可以放了你,你现在逃,老子让你100米。
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亢奋。
连带着听的人也是一阵肾上腺激素激增。
贼一听,撒丫子就跑。
100米过后,校长放出几个田径队的将之擒住,随后几个散打队的上前,个个和《金刚》中男主角一样体态彪悍的猛男,继而将贼群扁。
据奄奄一息的贼交代,他是盗版本地人。
大家一致认为难怪了。
本地贼但凡有脑子的都知道方圆几十里地,首先不能偷体院的,其次不能是隔壁a理工的。再远一点外院行情好,一晚上偷三辆没问题。
对于此事,焦林兴致勃勃地总结:“真是大快人心啊!”
我问他:“为什么啊偷的又不是你的车再说就算是你的车他不是未遂吗还被我们揍了一顿你太绝了吧你。”
“胖子,你就不能喘口气,或是中间加个标点什么的?”
“哦。”我说。
突然想起前些日子,我和焦林去了个号称“贼村”的村子。五六个贼那叫团伙,贼多了就成集团了。那村子里卖来自全国故地揩来的赃物。焦林不幸在村头丢了手机,我们转到村尾时就见到有人在卖他的手机。
不得不惊讶于做这行的人的效率。
禽流感时期的生活单调且规律。
总觉的自己像在蹲监狱。
学生宿舍位处学校最邪门儿地段——和火葬场毗邻。
大清早不到6点就开始奏乐。
我们每天早上就伴着音乐闻着烤肉味准时起床。
而且,晒在阳台上的衣服,干了抖一抖上面都是骨灰。
我和焦林陈浩南住在二楼拐角处。刚好和围墙相邻,晚归锁在外面的人,总喜欢翻到我们寝室的阳台上。
这意味着半夜对着电脑玩游戏时,突然发现阳台上出现个人影,而且还阴阳怪气地请求说:哥们,借过一下,大门锁了。
时日常了,也会对此习以为常。
所以,程笑爬上来那会儿,我还笑:你小子也有被锁下面的一天啊。
忽然,我的笑容半僵在脸上,感觉血液渐渐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