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不说将整个国公府推倒重建算了?”秦老夫人将手中茶盅重重摞在一旁长案上咆哮道。
“老夫人,您消消气。”郎姑姑拍着秦老夫人的背迭声劝道,“老奴觉着,公主提出这般苛刻要求,一来是舍不得女儿,若是老夫人不答应,便可将三娘子留在自己身边:第二怕是想给三娘子树起威风来,让府中的人日后不敢薄待三娘子!”
秦老夫人在郎氏的劝说中缓缓平静下神来,虽然微微恼恨公主的刁难,但终究是想将顾令月接回国公府的心思占了上风,哼了一声,赌气道,“丹阳公主一片慈母心也是应当,只她是慈母,就将我这个亲大母看做是虐待孙女的狠毒之人了么?”
“老夫人说的是,”郎姑姑赔笑道,问道,“那,老夫人,奴婢该当怎么答复那朱氏?”
秦老夫人静默片刻,叹了口气,吩咐道,“就按着朱氏的话去做吧!”
老夫人既然应下了,索性便想将事情办的又快又好,请了一倍的匠工在棠院赶工,紧赶慢赶,总算在五月结束前将棠院的院子改建好。
这一日,朱云娘前来韩国公府,由郎姑姑陪着一道往棠院。甫一踏进棠院大门,便见院子空空阔阔的,外壁刷了一层,粉白粉白像是全新的似的,目光中不由闪过一道满意色彩,回头向郎氏,赞道,“姐姐这些日子辛苦了!”
“妹妹说哪里话?”郎氏笑着道,“咱们都是为着主子办事的,哪里说的上辛苦不辛苦。能够让小娘子满意,一切就都好了!”
朱云娘点了点头,仔细观看棠院,见院子正中新起一座花厅,檐角飞翘,四面隔扇门扇敞开,精致玲珑。花厅廊下一畖栏杆中,几株海棠花枝叶茂盛,长势极好。从海棠花畔绕过花厅,便见一方狭窄庭院,花草丛生,庭院中一汪水井,其后立着一排长长的后罩房,也经过改动,添着两间小小的抱厦,没有常见罩房的狭窄,反而颇见宽敞。不由点了点头,“姐姐这活做的不错,棠院这般收拾,想来公主也会满意了!”
“朱妹妹满意就好!”郎氏脸上堆叠起一团的祥和笑意,“这院子已经晾了好些天,只要里头的家具陈设摆放起来了,就可以入住了!”凝视着朱云娘,“不知道三娘子什么时候搬回来?”
“这个不急!”朱云娘唇边泛起微微的笑意,悠悠道,“咱们小娘子是公主的眼珠儿,公主一颗心全放在娘子身上,就怕小娘子一丝冷了,饿了,盼着小娘子半点不开心都不要有。小娘子要回国公府,这是小娘子的孝心。如今屋子国公府已经是准备下了。屋子里的家具摆设公主打算包下来,也算是为小娘子尽一份心。老奴记得,公主从前离开国公府的时候,有一部分嫁妆留在正院桂院库房里。”伸出手,从袖子里抽出一份长长的玉版纸清单,递向郎氏,“这就请姐姐取了钥匙,咱们一同去清点出来,看看有什么好的,也给小娘子用上。”
郎氏面上登时变色,失声诘问,“这是什么?”
“自是库房清单。”朱云娘道,面上一板,露出不悦神情来,“当日因着行止匆匆,公主方将嫁妆留在国公府。如今姐姐总不至于说,公主的东西都不见了吧?”
“怎么会?”郎氏勉强笑道。心中暗暗叫苦,公主当日离开国公府之时确实留下一批财物,只是自家人知自家事,这些东西如今根本无法交出。“公主的嫁妆当然都是好东西,”她打起精神劝说道,“只是已经有些年头了,怕小娘子不喜欢。老夫人心疼小娘子,一早就说了,小娘子的屋子要打点的满满当当的。不若由老夫人出钱,买一套全新家具。将棠院布置起来,岂不是又透亮又好?”
“瞧您说的,”朱云娘笑着道,“老夫人是老夫人的心意,小娘子是公主的女儿,公主总不能一点都不管不是。这些东西无论好坏,都是公主的心意,寄托着公主的一片爱女之情,如何能替代的了?”
“这——”郎氏哑然,顿了片刻,方道,“公主说的有理!只是……公主当年走的匆忙,正院一片慌乱,仆役不免没有章法,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了,有些东西早就不知道被收到哪里去了。一时间就是想收拢起来也收拢不齐。”望着朱云娘,尝试劝道,“说起来,公主乃金枝玉叶,受尽恩宠,府中珍宝无数,年年又有太皇太后和圣人赏赐,随意取一些出来,就足够将棠院布置的光亮堂皇了。当初那些东西不过是小物件,又何必在意呢?”
“郎姐姐这话快别说了!”朱云娘登时板着脸,声音沉肃,“公主当初留在国公府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怎么着也有千万贯,折算起来,足够百名长安普通百姓生活十几年了。这么大一笔钱,难道说姐姐一句话,说当做是吞掉了么?”
郎氏心中一凉,知道此事无法善了了。沉默良久,方道,“是我说错话了。妹妹您别见怪。朱妹妹你等一等,奴婢这就回去禀报老夫人。”
朱云娘自然知道此事朗氏须回返禀秦老夫人,笑盈盈的点了点头,在棠院石凳上悠然坐下,笑道,“郎姐姐,自行去就是了。我在这儿等你的答复!”神情矜持。
檀香氤氲,佛堂之上,佛像双手合十,目视众生面目慈悲。秦老夫人跪在蒲团上,诵完了一本《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明经》,静默片刻,方起得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