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这般做也是为了关心小娘子呀,”碧桐笑眯眯道,“这样子也好,如今行知书肆成了咱们自己的地方,小娘子日后以后到书肆里就方便了!”
阿顾点了点头,如今这座书肆既然已经归到母亲名下,自己在书肆中自然可以从容些。想了想,吩咐道,“孙掌柜,我最近大约会在书肆里待上不少时间。你将书肆门庭靠南面的那一小块地方收拾出来,作出个半间隔断,小阁里头摆上一张画案,再备上一些画具,肆中其他的都照旧也就是了。”
孙成文一一应下,倒退着恭敬退下。
这位办事颇为能干,不过小半刻时间,肆门南窗处的地方便照着阿顾的意思收拾出来:方寸间的地方,设了一套玄漆架之间隔断,形成一个半隔绝的空间,里头摆了一张玄漆长条平头画案,案上收拾的十分干净,案后置着一只月牙凳。角落里的香几点燃着淡淡的安息香,一只清纹白瓷圆肚瓷瓶中插着几枝红梅,散发着淡淡幽香。虽不过是方寸之地,却收拾的十分雅致舒适。
阿顾取了一卷《世说新语》,倚在背屏上坐下,静心看起书来。将近午时,天空的阴郁之色愈发浓重,乌云坠在空中,沉甸甸的,似乎很快要落下雨来,阿顾瞧了瞧燃完大半的盘香,吩咐道,“咱们回去吧!”
碧桐和红玉清脆应道,“哎!”利落收拾了案上的东西,服侍着阿顾正要从书肆中出来,天空中忽的响起一声炸雷,豆大的雨点从天上噼里啪啦的落下来,东市中行人尽皆急急奔走。游景生兜着头大步奔进了书肆,立在檐下,观望着天空中哗啦啦落下的雨帘微微咋舌。
“游郎君,”阿顾唇角露出微笑,“快进来吧,若是被雨给淋湿了可就不好了!”
游景生回过头来,望见阿顾鲜妍生香的容色,登时笑起来,笑容热情灿烂,“哟,顾小娘子,你也在这儿啊——这是,打算回去了么?”
“没有,”阿顾抿嘴笑道,“我本来打算回去了,结果雨下下来了,就打算再在书肆里多待一会儿。游郎君,今儿来的有些迟啊?”
“今儿曹学士在家中举办学宴,”游景生答道,面上的笑容忽的变有些勉强,“我想着去凑凑热闹,回来就有些晚了。想着昨儿一本《中庸》看到妙处没有看完,索性就赶到书肆看看。”
阿顾荔枝眸倏然一眨,心中了然,大周科举讲究行卷之事,便是举子到长安之后满城交流,取自己的诗词作品兜交于权贵,若得到了位高权重之人赏识,日后科举得中就容易多了。当年王禅初到长安之时,玉面如春,fēng_liú之名满长安,行卷至玉真公主处,得到玉真公主赏识,后来果然高中进士。她瞧着游景生面上黯淡神色,想来在曹家宴会上定是不大得意。微微一笑,“不知游郎君可有诗作?”
“自然是有的。”游景生答道,微微一愣,“不知顾娘子问这个做什么?”
“自然是想要向游郎君求教呀!”阿顾嫣然道,“郎君可否将你的诗集给我看一看?”
游景生闻言也不打话,从怀中取出一卷诗集,交给阿顾。这卷诗集是他带至曹家学宴上的,在怀中掖着呈了几分褶皱,因着刚刚外头下了雨,似乎还见了些许湿痕。
阿顾也不介意,打开翻看,瞧了几首诗。见游景生字迹中正,凝练有力,诗作尽是“岁岁金河复玉关,朝朝马策与刀环。”之类的词句,论学问扎实是有的,辞藻之上却颇为朴实,无华丽之相。这等士子在长安城中只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若想要脱颖而出怕是很难。
她微微一笑,将诗集折入袖中,“游郎君这本诗集我有些喜欢,留给我细看一番吧!”
游景生“哎”的唤了一声,伸手想要索回。赶考行卷需抄录自己的诗集,自己家中乃是三原普通人家,家境一般,到了长安后,因着囊中羞涩之故,不过筹措了数本诗集而已,阿顾不过是个寻常小娘子,持着没有什么用,但若是给了她一本,自己投卷的机会便又少了一份。然而陡然心中一软,转念一想,难得顾娘子喜欢自己的诗集,便给了她就是。了不得自己多熬几个夜,再抄录出一份诗集来也就是了。打定了主意,爽朗笑道,“顾娘子若当真喜欢,便送给你也就是了。”
转过头来,望着画案上展开的画卷,目中闪过一道惊疑之色,“顾娘子这是在作画么?”
“是呀!”阿顾脆生生笑道,“我跟你说过我绘画不错么,行知书肆瞧着我的画技不错,便请我过来为它们作画了!”
“是么?”游景生愕然,方肃然起敬,当日阿顾说起之时,他本是只当阿顾一个小娘子随意说说的话语,如今听着行知书肆特意聘请阿顾为之作画,方对阿顾画技生了一丝敬畏之心。望着《葵花图》里的葵花,赞道,“顾娘子这葵花画的真好,瞧着活泼泼茂盛盛的,生机勃发。让人一望,便心生欢喜之意。”
“也不过是随意练练罢了!”阿顾抿唇笑道。此时外间潺潺的雨帘渐渐止住,天边挂起了一道彩虹,五光十色的光芒射入肆中,分外明净,“游郎君在书肆中着书,一站就是大半天,实在有些辛苦,正巧我这儿有余位,不如你便取了书过来,在我这儿一道来看吧!”
“这……”游景生登时心动,只是瞧了瞧月牙凳,心中仍有些挣扎,“这样不好吧!你到底也是在这儿给人作画的,若是叫掌柜的瞧见了,怕是会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