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柘眯了眯眼睛,太皇太后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世族女子旁的不论,在胸襟气度上确实强些。日后便是情势有了变化,也未始不能重做打算,沉吟片刻,点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既然如此,便立这位王娘子为后吧!”
太皇太后今日上青华山便是为了向梁王禀报择后之事,如今达到了目的,也松了口气,“王叔既然也过了眼,老身也好开始给圣人准备婚事了!待圣人纳后之日,还请梁王叔回长安城观礼。”
姬柘点了点头,欣然笑道,“圣人是大周之主,也是我的血亲晚辈,他大婚的日子,我自然会去的!”
舞阳阁软红千丈,酒盅中醇酒惑人,姬泽仰头饮下盅中酒液,在柔软的灯光中望着阁中的披舞美人。
一支舞蹈完毕,曲弦凝定,薛采面上泛起了红晕,起身坐回到姬泽身边,“今日天色已晚,圣人能陪臣妾这么些日子,臣妾心中可开心着。高宝林在自己屋子中也等着圣人呢,难道圣人您真的忍心不去看她么?”
姬泽转头睇了薛采一眼,笑着道,“怎么,莫非薛美人不希望朕过来?”
阁中宫灯灯光迷离,男人身上佛手香清淡冲然,面上神情似笑非笑,别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薛采脸红心跳,低下了头,“怎么会?圣人眷宠,臣妾欢喜都来不及,如何舍得将您往外推?只是这太初宫中终究不是只有妾身一人,袭香院中还有高宝林、郭御女两位妹妹,臣妾一个人占着您,心中着实不安。”
姬泽唇角高高翘起,“朕只愿与爱妃共醉,至于旁的事情,理她作甚呢?”
阁中柔软的帐幔落下,宫灯流下汩汩红泪,微微摇曳。
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寅时的时候,姬泽便已经独自起身前往前朝早朝。朱榻上被衾柔软,薛采一个人独卧在空荡荡的广榻上,伸手握住柔软的被衾,美艳的脸颊上滑落一串珠泪。
太初宫大朝威严,姬泽坐在御座之上,群臣依次持笏出列奏事,声音响彻大殿,一名宦官在殿外禀报,“卢范节度使臣刘骆谷求见。”
姬泽心中对大周众多节度使极度不喜,听闻此声,目中闪过一丝厌烦,道,“宣。”
随着大朝上宦官扬声的声音,一身官服的刘骆谷昂然入殿,持着笏板禀道,“圣人安。前些日子下臣将圣人的意思返回节度使,昨日节使回书,卢范二地异族兵力极盛,大周增兵迫在眉睫,圣人若是当真不同意增兵,他日契丹、奚族攻破了我大周领土,平卢、范阳生灵涂炭,圣人可莫要怪孙节使。”孙炅这话相当于威胁朝廷。
下了朝,弘阳殿中帝王怒火万丈,森然问道,“卢国公,你是老将,如果朝廷如今和孙獠作战,究竟有几分胜算?”
程伯献心知皇帝是真的动了杀心,大感棘手,跪伏在地上,道,“孙氏在辽东,如今已经尾大不掉。对于大周来说,此时与孙氏撕破脸面,着实不是划算的事情。此不似神熙元年的勃律之战,与吐蕃只是一番交锋,若要开战,必得歼灭此贼。如今神武军还在训练,待到再筹备数年,优势在我,倒不如在忍耐片刻,练兵,并积蓄财力,待得过些年,时机成熟,一举发兵,彻底歼灭此贼。”
姬泽拳头狠狠的砸在御案上,御案上的笔海、银函丁丁跳动,“忍,朕是天子富有四海,为何还有那么多要忍耐的东西?”
话虽如此,第二日朝上,姬泽春风拂面,“孙爱卿一片忠心爱国,朕心中是清楚的。”
第138章 二一:朱夏花落去(之分离)
范阳行军司马刘骆谷在洛阳盘桓大半个月,周旋在各大官宦高门之间,极尽高调,最后满载朝廷赏赐而去。
姬泽立在瑶台殿高阁之上,九州池的池风吹得玄色广袖直贴肌肤,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没有转头,问道,“刘骆谷走了?”
“回大家,”叶三和立定在姬泽身后,垂下头颅,恭敬禀道,“——刘司马今晨已出了洛阳城门,怕这会儿已是到潼关了!”
姬泽负手一笑,“此去北上,三日之后便可返范阳;一月辰光后,五十万石粮饷就会从洛阳敖仓运至幽州。”唇边逸出一抹难以抑制的自嘲苦笑,“朕自登基后便视卢范节度使孙炅为心腹之患,一直想要罢黜,不曾想到,如今不仅不能尽功,竟还要调拨关中粮仓以资敌!”他心高志盛,自登基树数年以来,虽偶尔需在自己的祖母面前低头,但意志大体以来一直十分顺遂,如今为刘骆谷仗势所逼,陡然再度尝到少年时的隐忍滋味,心中着实闷屈非常,一挥广袖,冷笑道,“怕是那老货回到范阳,提及于朕,定会不屑一顾,言朕不过一介黄口小儿,不足为惧吧?”
叶三和抬起头来,猛烈的池风吹的眉目凛然不动,劝声冷静从容,“昔日韩信成就楚汉雄风,少时也曾忍过淮阴纨绔胯下之辱。您胸有大志,又何必与一众小人计较一时长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