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姬红萼点了点头,“你也觉得梨园规模大吧!所以父皇山陵崩后,皇兄又是个舞之事的,梨园之人人心惶惶,以为必定是要被遣散了,皇兄却发了话,大周盛世,还是需要一些歌舞典礼点缀的。梨园当存,却不需维持这么大的规模。便只留下了两万出色者。其余的梨园歌舞伎,部分被分赠给长安各权贵府上,部分则直接遣散归乡了!”
阿顾听着姬红萼错落高低的话语,抬起头,目光凝在门楼上的少年帝王身上。
这位少年皇子年纪轻轻接过接过重任,显示出了众人难以企及的沉稳手腕。梨园人口太盛是对大周财政的一个沉重负担,若留诸下来,难免劳民伤财;但若全部取缔,不说大批梨园子弟一时之间流落四散,衣食无着,到底盛世之国也是需要一定排场的。姬泽这般做法,既显示了盛世之君的气度,又体恤大周财力,可谓是两全其美。再也没有人能够比之做的更好了!
广廷上忽的噪声大作,“永新娘子,”百姓们扬头喊道,“是永新娘子!”“永新娘子来了!”
高台一侧阶梯陡然光亮大盛,一名绛色纱裳的女伎沿着阶梯缓缓的登上台去。
姬红萼望着绛裳女伎的美眸倏然亮了起来,拍着手掌笑道,“好久没有听杜永新的歌声了!”
“这永新娘子是什么人?”阿顾奇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姬红萼抿嘴笑道,“父皇雅好音乐歌舞,梨园养了一万歌舞姬,永新娘子是梨园最出色的一位。传闻她的歌声可以引来雀鸟,曲调可以让池鱼忘归,可当真是神品呢!”
“真的有那么神么?”阿顾疑惑道。
“当然!”姬红萼朝着阿顾重重点头,忽的嘻嘻一笑,“不信,你等会儿听着就知道了。”
说话间,杜永新已登上了高台,朝着朱雀门楼上的皇帝拜了三拜,待到皇帝颔首后,方转过身来,朝着长安百姓做了团团一个揖礼。
台上立部伎清幽的琴箫声响起,杜永新启口唱道,“盛世开周元,环宇风物新。万民朝长安,共庆太平景。”声音清亮悠扬,宛如天籁。
适才还熙攘鼎沸的朱雀大街此刻静寂无声,所有人都沉浸在永新娘子天籁的歌声中,偌大的地方只有永新娘子的歌声在飘荡。仿佛春暖花开,万国来朝,一派盛世太平景象,就在杜永新的歌声中,被捧到了众人面前。
上元佳节热闹非常,百姓一直熙熙攘攘声音不绝,如今竟因为听这位永新娘子的歌喉而不约而同静默,可见得杜永新的歌声动听到如何程度。如果说之前那一班立部伎唱的那一支《好时光》原来听着还算动听的话,在永新娘子的这一首《太平景》对比之下,便生生的被比成了童谣。
阿顾沉醉在杜永新的歌声之中,忍不住瞅了瞅朱雀门上的皇帝。上元夜色深深,姬泽离着自己的距离颇远,只瞧的见身上玄色的端贵盘龙冕服,面上轮廓有些模糊,侧着头,神情飘渺,似乎也被永新娘子的歌声所染。
立在朱雀门楼画扇下的,是尊贵的大周帝王;熙熙攘攘挤在大街上的,是长安百姓。他们贵贱有别,这一刻,都沉醉在美丽歌姬嘹亮动听的歌声中。在音乐的国度之中,无论是帝王还是百姓,在这一刻都是一样的。
一曲《太平景》既毕,杜永新复转向过来,朝着天子福了福身。城门上下依旧一片安静,直到片刻之后,百姓从美丽歌声中醒神过来,方轰然叫好。喝彩声将大明门几乎震响,无数人盼着永新娘子再唱一曲,可是望着高台,永新娘子早已经身影渺渺,消失不见了。
“——杜永新沉寂了三年,如今复出,歌声一如当年,哎,不对,却是比当年更出色了!”高台教坊歌舞演毕,天子便下了朱雀门楼。上元宵禁不设,百姓散开来,在长安城中四处玩耍。朱雀门外的一条长街上,各家长安贵胄及东西市商家们纷纷在自家画摊上挂起了彩灯,展览自家扎的花灯。五花八门的花灯高高挂起,几乎将一条街染成了一条金碧辉煌的长廊。从半空中看过去,画成了一道明亮的银河。阿顾和姬红萼随着人流行走在长安街头,说起刚刚那支听的人心神动荡的歌谣。
“这位永新娘子歌声确实出众!”阿顾叹了口气,仿佛刚刚从杜永新绕梁三日的天籁歌声中回过神来,“我久来便听说长安乃是帝都,人杰地灵。如今进长安一年多,瞧着长安果然是人物丰茂,便是歌舞之上,也有着永新娘子这样的杰出人物!”
“——瞧你说的!”姬红萼瞪了阿顾一眼,“好像你是从外地进长安的客人似的。其实你本就是真正的长安人,如今回长安算是回家。在长安待的久了,自然知道长安的好处啦!”
“哎哟,”姬红萼转头望着远处灯铺上挑出的一支鲤鱼灯笼,指着道,“这个红鲤鱼扎的真漂亮!活灵活现的,好像摆摆尾巴就要跳过龙门似的!”
“是呢,”阿顾也兴致勃勃的凑上去,瞧着一会儿,转过头去看姬红萼,忽的扑哧一笑,“我瞧着,怎么这鲤鱼的眼睛和阿鹄你的好像呢!”
“好呀!”姬红萼跳起来,恼道,“你敢笑话我!”
“哎哟,”阿顾笑倒靠在轮舆上,求饶道,“好阿鹄,你别这样!”
“哼,”姬红萼收了手,倚在阿顾身边斜着眼睛蔑着,“我觉着啊,鲤鱼跳不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