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姬琛笑着道,“你是我的女儿,我这个做阿爷的总是希望你好的!至于郡主、县主的虚名,只要你喜欢,又有什么关系?”他瞧着女儿的蜜黄色的侧脸微微一笑,两滴浊泪从脸颊上滑下,“阿雅,这些年,我困于往事,避在寝院之中不愿见你,你既没了阿娘,连我这个做阿爷的也顾不得你,实在是苦了你了。”
这些年,姬琛一直对姬景淳这个女儿十分冷淡,姬景淳听着阿爷这般关怀的话语,似乎是不能置信,抬起头来傻傻的望着姬琛,过的很长片刻,方“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枕在姬琛的膝上,抽噎道,“我不苦!我知道阿爷心里更苦,也知道阿爷一直是心疼我的。再说了,柳母妃也一直对我很好。”
帘子从外头打起,齐王妃柳倩兮手中捧着一个茶盘从外头进来,一双美丽的眸子之中含着淡淡的泪水,将茶盘放在案上,笑着劝道,“前程往事便不再说了,今日,阿雅虽然丢了郡主之位,但你们父女之间能够因此解开心结,此后相亲相爱,也是天大的好事!”
姬琛伸手抚慰着抽噎痛哭的女儿,抬起头望着帘下的妻子,柳倩兮是河东柳氏之女,毓出名门,貌美才高。当年正是十六岁芳龄,本可匹配的一个青年才俊,却被神宗皇帝指婚嫁给自己这个失妻的鳏夫。这些年,他无法走出往事的痛苦,忽略了女儿姬景淳,对于继妻柳倩兮也少了几分为人夫君的担当责任。柳倩兮却一直贤惠持家,恭敬侍奉自己这个夫君,精心教导姬景淳,将这个齐王妃做的全无挑剔之处。他叹笑着道,“阿倩,这些年苦了你了,我这个做夫君的谢谢你!”
柳倩兮不意齐王这么说,雍容的礼仪之间也不禁出现了一丝慌乱的裂缝,手足无措道,“大王如何这么说,这些都是妾身该当做的!”
秋风吹过太极宫中凋零的叶子,脱离枝头,在空中打着旋儿慢慢落在地上。柳倩兮从感动中回过神来,收拾起了自己的情绪,转过头来,对姬景淳教训道,“阿雅,你从前性子孤高,不愿意出现在人前,你阿爷和我心疼你,便也不逼你,由着你的性子来,让你终日混迹在市井之中,不在人前露了脸去。但昨日你既随我进了宫,又当众将你的郡主封号辞了,可便算是在所有长安权贵面前挂了号,日后再想像从前一样胡乱过日子可不成了。可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任性了!”
姬景淳拭去了腮边泪滴,朝着柳王妃行了一礼,恭敬道,“还请母妃教我!”
柳倩兮忙伸手拦了,郑重道,“你从前不肯与人结交,性子倒是爽快了。却也缺了人缘臂助。从今而后,你需要结交贵女。日后哪怕她们不在为你说话,心中向着你都是好的。”
姬景淳眉宇之间顿时闪过一丝不郁之色。她自小在乐游原策马,更喜欢一个人孤身傲性的过日子,对于和人交结的生活实在不喜,可是心中倒也清楚柳王妃是为自己好的,于是郑重应声道,“我明白了!”
柳王妃眉宇之中闪过了一丝笑意,“母妃瞧着那高密大长公主家的徐娘子、十公主、丹阳大长公主家的顾娘子都是性子好的,你日后可以和她们多结交结交。”
姬景淳想起了和阿顾在乐游原的初见经历,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点头道,“我会谨记母妃的教导的!”
一辆青围小车在百岁春门前停下,一个十八九岁打扮如同小家碧玉的女子从小车上下来,见了百岁春的老板凤仙源,“凤娘子,我是玉真公主府的人,名唤缕银,听闻百岁春的手艺精湛,想要请凤娘子到公主府中看看。”
凤仙源眉宇之间扬起了喜悦之色,盈盈笑道,“小店多谢贵人青眼,缕银姐姐请稍等。我收拾收拾,这就随你前去。”
她和阿顾设计了中秋宫宴的新裳亮相之后,早就对贵客上门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如今玉真公主派人来请,很快便带着收拾好的东西进了公主府。玉真公主付惜园风光明媚,凤仙源随着缕银在明媚的园道上行走,目不斜视,只觉得公主府的路道曲折,房屋多如星辰。自己日后若是再度进来,没有人领路怕是要迷路的。
缕银将凤仙源引进了一间偏厅,缕银笑着道,“凤娘子,你在这儿等一会子,我家公主在府中另一侧赏乐,过会儿就过来。”
凤仙源抱着手中的衣裳册子笑着道,“缕银姐姐请便。”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偏厅中的摆设,见地上铺设着薄薄的地衣,一旁挂壁上挂着前朝画家的《春山图》、书生张旭的狂草,紫檀香案上的茶壶泛着淡淡的香气。在厅中坐着等了两刻钟功夫,一个绯色衣裳的宫人过来,盈盈笑道,“凤娘子,我家公主请你过去。”
凤仙源随着四纹穿过廊道,进了一处高大的轩堂,只觉堂中布置华丽,大红色的团花地衣如同柔软的云,柔软绚烂的仲春罗帷幕从梁枋中垂落下来,坐部伎坐在轩堂一侧上,抱着手中的参差乐器,奏出零星乐曲,朝着上首的玉真公主拜道,“民女凤仙源见过玉真公主,公主万福。”
玉真公主坐在厅中上首首座罗汉榻上,瞧了一眼凤仙源娇美的容颜,不由眼睛一亮,盈盈赞道,“原来凤娘子竟是个这般的大美人儿!”
“公主谬赞,”凤仙源垂头恭敬道,“凤仙源蒲柳之姿,如何比的上公主的高华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