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张启山搁下手边的书册,笑着看他,而吴邪怔怔地点了点头,坐起身,「大佛爷。」
「身体感觉怎么样?海杏直接帮你回溯了大约八十年份的记忆,对脑部会是满大的负担。」张启山拿起桌上的参茶,往吴邪送去,「休息一下,你回来就好,剩下的事情我们都可以慢慢地谈,并不着急。」
吴邪接过茶,抿了一口。
「我觉得……记忆还有些混乱……」吴邪放下了茶碗,一手支住额头,而张启山温颜微笑,「不急,一下多了近八十年的记忆,也难怪你无所适从,我们可以从最近发生的事情倒回去慢慢地谈。」
「就拿你们最近的事情来说吧,」张启山帮吴邪加茶,动作与语句是慈爱,神态与嗓音却是不成比例的淡然,「隆半的事情,我很遗憾。他或许不是个好父亲,但还是爱着你的,你记得那个叫盘马的老头吗?」
吴邪下意识地抬眼,对上张启山的目光,那双眼中的光芒极亮,却是温和的,几乎要让人顺应着眸中的期盼跟善意,就这么把答案说出口。吴邪的一声「记得」卡在唇边,猛然转开了头,而张启山目光更是亮了起来,就笑了笑,「他一向是个聪明人,没等我给他处罚,就把舌头割掉了半截。……你是他的亲生儿子,相信你也是一般。」
心口有些闷痛,吴邪还无能深刻体会这些突然涌入脑海的记忆,但仍然不由得为之感到情绪的波动。记忆里的张隆半是那么高大,一定是自己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吧,张隆半抱着自己,低声说:你要好好争气,张家不能毁在张启山这样的人手上。
画面轻易地消散了,消散成炸裂的火光,张隆半的脸融化在光里,露出了微笑,明明唇型没有开阖,吴邪却听见了在巴乃时,盘马对他说的那句话,低沉沙哑:你们两个在一起,总有一天,会害死对方……
突然之间,一切都变得如此清晰,吴邪怔怔地看着张启山,「张隆半就是……盘马?」他身上的纹身、他说的那句话、他突然的疯狂、他从未对自己痛下杀手……
「你现在才知道,已经迟了。」张启山脸上的笑意未收,「他曾经那么努力地想要让你脱离张家的掌控范围,只可惜凭他一人之力,根本不可能抵得过命运。」
话中有话,语带威胁。
吴邪沉默了一阵子,深吸了一口气,用坚定的目光看向张启山,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你究竟想说什么?」
在他还纯粹只是「吴邪」时,他跟张启山的接触十分短暂,对于张启山的想像完全只限于一名心怀恶意的老者,但恢复了记忆的吴邪绝不敢再以这么片面的方式来评断张大佛爷。这个男人敢于只手推翻一个古老家族近乎千年来的游戏规则,顺应着时间的变化,作出对自己伤害最小的决断、更一手培养出了张起灵作为自己的棋子。
这样的人,绝不可视之等闲。
「多年来,你是起灵之外,第二个敢直视我眼睛的人。」看着他的神情,张启山的笑意加深,「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实验?」
那是一个关于正义与道德的实验设计:今天有一辆煞车失灵的火车,轨道的不远处分成两轨,一轨年久失修,通向万丈悬崖,另一轨上因为正在修铁轨,有足够的障碍物作为缓充,然而,上面正有一个修铁轨的工人。
如果保持原本的行迳轨迹,全火车的人都会摔下悬崖死亡,但若是拉动一个把手,改变轨道的方向,死的只会是那个修铁轨的工人。
「孩子,如果今天那个把手就在你的眼前,你知晓一切可能发生的结局,你的选择是?」张启山的语调悠悠,吴邪闭上眼,叹气的话语是早已经知道答案的问句,「难道这一切是由我来选择?」
「的确不是。」张启山又看了吴邪片刻,才转过了话题,「起灵把鬼玺交给你了吧?」
「现在不在我这了,被解连环丢了。」
「也罢,起灵把封印鬼玺交给你,就是为了要用鬼玺压制你体内的麒麟血之力。他长年离家,并不知道这几年来我作的研究,我们使用陨玉,又多制造了好几个鬼玺,已经成功地封印了秦岭的青铜树。」
「……秦岭。」吴邪低垂的眼帘下是闪动的目光,低声重复了一次。而张启山一只手轻轻地敲了敲伏手,慢慢地道,「就是你还是吴邪的时候、你那个朋友解子扬交易的『终极』,也多亏他的存在,我们进行了好多实验,不只证实了封印终极的方式,还观察了青铜树消失后,与之交易的人们会如何。」
「你不会以为,解子扬是秦岭青铜树的唯一一个实验品吧?」他的视线迎上吴邪的目光,态然自若地起身,自身后的书架上拿下一本厚厚的资料夹,朝吴邪递了过去,「自己看吧。」
很早以前,张海客就跟他提过,秦岭的青铜树不过是残次品,但透过对于秦岭青铜树的研究,仍然可以推估张家与终极的关系。当年解子扬一行人所遭遇的山难,从头到尾都是张家人的计划,被困在秦岭的时期间,那群大学生各自与秦岭的青铜树进行了不同形式的交易,如解子扬获得的是「物质化自身与他人」的能力,而他有三个同学一起遇难,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