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潼本来在睡觉,梦里隐约听见峰主好像嚎了一嗓子,迷迷糊糊间想起年少时,他因资质太差,天枢峰根本没有人挑他做徒弟,他们这群被挑剩下的歪瓜裂枣就由各峰资质优秀的师兄师姐们负责集体启蒙,每日辰时到校场统一练习剑法。
某一天,他哈欠连天的排在队尾,没精打采地跟着弟子们一同舞剑之时,突然发现身旁不远处的树上不知何时竟蹲着一个红衣张扬的魔修小子,此刻正叼着根野草叶子看热闹,见季清瞳瞧过来,便懒洋洋地朝他摆摆手,揶揄道。
“瞧你们这一对对黑眼圈哦,起大早练剑啊,你们修道不是讲什么顺其自然,你怎么不睡到自然醒再过来。
好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于是早课后季清潼拿着这句话去问师兄,结果被师兄骂了一顿,怒道,你若再敢有这般懒散心思,就将你丢到天权峰去!
这一晃都过去多少年了呐。
那位师兄的样貌都记不清了,这句话倒还应验了,季清潼翻了个身,睡意全无,见天色渐晚,便起来整理床铺,提着灯笼点上,推门出去准备挂上。
却这一开门,只见一灰头土脸的小娃正呆立在门外,似乎是正要敲门,见到他愣了一下,然后扑通一下五体朝地,磕头大吼道。
“弟子柳上季!拜见师父!”
季清瞳瞬间有点晕。
第二日清晨,众新弟子们就按以前在天枢峰的规矩,卯时起了,规矩地侯在各自的门口等待早课,柳上季也侯在季清瞳的门外,结果直等到日上三竿,季清瞳才顺眼惺忪的爬起来。
见柳上季在门外不知站了多久了,季清瞳心疼地想,天枢峰的孩子就是苦,起得最早,睡得最晚,整天上课,练剑,校场切磋,睡前还得打坐修炼,练气入体。指尖不由得轻轻揉了下柳上季脸上浓浓的黑眼圈。
“天权峰没有天枢峰那些规矩,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以后睡饱了再起。”
“……是。”
“入天枢峰多久了?”
“三个月。”
“在天枢峰可有师父?”
“没有师父,由天枢峰师兄教导。”
“都教了些什么。”
“一些基本的剑招,太微宫及天枢峰的礼仪知识。”
季清瞳披衫在窗边坐下,“那我考考你。太微宫七大主峰因何命名。”
“北斗七星。”
“何为天市宫三大戒令。”
“天市宫魔修三大戒令,不杀生,不夺魂,不淫/、邪。违反戒令则逐出天市宫,是为邪魔,人人得而诛之。”
“道修和剑修都修剑,有何区别。”
“剑修主剑道,凝剑坯,炼心剑,初修剑招,中修剑气,顶修剑意,本命剑在人在,剑亡人亡。道修修灵力,借物以发灵气,剑本身并不重要,就是没有剑,草木皆可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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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阳光正盛,慕容辰身着玄衣,正一脸泱泱地坐在溪边,指点着昨儿个新收的小徒弟把以前在天枢峰学过的剑招演练一遍,给他看看底子。
就见季清瞳从一旁小路带着一名眉清目秀的小孩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大师叔。”慕容辰对季清瞳道。
季清瞳从树上折下一枝,交给柳上季,打发他去同溪中少年一起去练剑。自己则挨着慕容辰坐下。“今日天权峰似乎格外热闹。阿辰居然也收了徒弟了。”
“打发时间罢了。”慕容辰淡淡的笑道,“本来不想收的,昨儿不给他开门,他就一直敲。赶也赶不走。”
季清瞳心说,我这个徒弟更厉害了,人还没敲门,我自己就给开了。
两人看了会儿溪中舞剑的两名少年,季清瞳怔怔出神,“我有些想师父了。”
慕容辰叹气,“大师叔又在想师尊了。”
季清瞳仿佛已经陷入回忆,微微眯着眼睛,眼神有些飘渺,“那时候我也就他们这么大吧,第一次见到师父……只觉得他……大抵就是画中走出的仙人。”
慕容辰接道,“然后你第二日就在怀中捧着一盏茶,等在师尊门外,待他起床,结结巴巴地递给他说,‘师父,请喝茶。’”
季清瞳笑道,“然后他被我逗笑了,问我,‘为什么要给我喝茶呢。’”
慕容辰又道,“然后你说,‘孝敬师父的……’”
季清瞳又笑了,“后来师父总拿这件事笑我。”
慕容辰摇摇头,似是又想起什么,眸子便沉了下来。将手中的草杆折成一段一段
“大师叔,你还是太重感情了。”
“我在他身边一百三十二年六个月零七天。”
季清瞳嗓子发痛,“怎么忘也忘不了。”
柳上季一剑刺出,正好看到坐在岸边的师父红了眼圈儿,不禁一怔愣住了,旁边少年剑招收势不及,差点一剑戳到他的肚子上。
慕容辰眼疾手快,将手中最后一段草杆弹了过去,正好将自己徒弟的剑撞偏。草杆带着剑气激起一阵水花,浇的两名少年一头一脸。
慕容辰颇有威严,“继续练。”转头又对季清瞳柔声道,“没想到大师叔居然收了徒弟。”
季清瞳眨了眨眼,微微笑道,“我会好好教导他。”
慕容辰毫不留情道,“但你就要死了。”
季清瞳一窒。
“暂时先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