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肆拔转马头,松了缰绳教绝地在梅林里随意慢走,不多时便瞧见林中一条小河借了雨水奔流甚欢,记得当时河中残冰未化,枝头花开正浓,漫天的灿粉云霞里,有一个长身玉立的青衫书生,背对着他们,正在吹干一张纸上的墨迹,当时并未十分在意,不料花莫尔却连连夸赞,还与那人相谈甚欢直到天色渐晚。耶律肆却不以为然,这些人就是光顾着附庸风雅,吟风弄月,才会坐视契丹由一个游牧部族变成如今的铁骑强邦,他就看不出这张纸上写的东西能当饭吃?还是能当马骑?再见这人,却是在觐见皇帝的金殿之上,而昨日的青衫书生赫然就是当朝宰相徐曼卿,虽然早收到消息说李家王朝的小皇帝破格提拔了一个年纪轻资历浅的人当宰相,但耶律肆绝没想到竟然是他,直到曼卿三言两语逼得花莫尔要断臂谢罪,才觉得此人不可小觑。至于后来种种,就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了。
等耶律肆从前尘往事中回过神儿来,发觉自己已经到了梅林深处,前面已经没路了,只有一间灰色的庄严寺院,上书普济寺三个大字,引缰回马,却见梅林中小径尽皆相似,竟辨不得哪条才是来时的路。正踌躇间,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提了一只大竹篮朝这边走过来,于是下马探问。
那少年听见耶律肆打听鹳鹊楼怎么去,登时笑起来,指着一条小径道:“客官,你真是问对人了,换了别人可不一定知道,鹳鹊楼早就改名叫漫雪斋了,您沿着这条路一直走,看到官道朝南拐就是城门,进了城转左,沿着河一直往东走就能瞧见了,您虽是外乡人,却识货得很,那里的狗r_ou_可是京城一绝。”少年说着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哦?多谢了。”耶律肆看那少年虽生得仪表堂堂,颇有些虎气,衣衫却质朴得很,不像是会出入茶楼酒肆之人,却说得振振有词,不由有些疑惑,却无意深究,反正再多的美酒佳肴他也是意兴阑珊,如果有可能,他倒是想再吃一次那人烤焦了的羊腿和半生不熟的地瓜。
“怎么,你不信?”那少年见耶律肆语气像是全然不信,不服气的道:“漫雪斋的大厨卫天羽就是我,不信您进了城随便打听,没有不知道我们漫雪斋的招牌菜的。”
“多谢。”耶律肆无暇再与少年纠缠,再道声谢,飞身上马去了。
“哼,不信就算了,摆什么谱!”那名叫卫天羽的少年朝耶律肆的背影做个鬼脸,提了竹篮径自叫开寺门走进去。
“洛雪哥,刚才碰见一个人,真是怪……”他拐进一间偏堂,将竹篮往桌上一放就开始抱怨竟然有人对他驰名京华的招牌菜不屑一顾。
蒲团上一直闭目静坐的一个人睁开眼来,轻声斥道:“小羽,在庙里不可无礼。”虽然全然没了从前的稚气,脸上又添了许多沧桑之色,却正是洛雪无疑。
卫天羽吐下舌头,收了声,道:“知道了。”
洛雪这才皱起眉头问道:“都说了不用你来,你怎么还往这儿跑?这来回走路都得一个多时辰,你不在,店里生意怎么办?”
“反正你这个大老板又不在,我这个伙计当然要偷懒。”卫天羽做个鬼脸,“放心吧,招牌菜都焖上了,有小五哥俩看着火就行了,不耽误老板您的生意。”
洛雪爱怜的摸摸卫天羽的头,“你这孩子,我是心疼你走路,又不是怕少赚那几个钱。”
“我就知道洛雪哥你疼我。”卫天羽高兴起来,将竹篮拿到洛雪面前,掀开盖子,“我年轻力壮的,走两步路算什么,你身子不好,庙里的粗茶淡饭怎么吃得?放心吧,我知道庙里的规矩,都是素的。”
“小羽……”洛雪正欲开口,就被卫天羽打断,“我知道,你当过兵要过饭,什么苦都吃过,而且只在寺里给大哥守三天灵不会有事的,你这话年年都要说上一百遍,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可是大夫说你这身子得小心调理,这话我每年都要说上千遍,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卫天羽边说边熟练的按压起洛雪的左腿,这条腿老是僵硬着伸不太直,下雨y-in天还常常阵痛,卫天羽按着按着鼻子一抽就似要哭出来,“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成了这样……”
“小羽,我怕了你了,别说了,吃饭吧。”洛雪苦笑着拍拍小羽,这孩子不藏心事,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一会哭一会笑的叫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就对了。”卫天羽抬手一抹脸儿就换上笑容,将竹篮里面的饭菜一样样取出,“这是我特制的香菇菜心,费了好半天功夫哩,还有这个……”
洛雪也被他的滑稽表情逗得忍不住扑嗤一声笑出来,转头瞧见香案上供的牌位时却又失神起来,心想,少爷,你以前总说我呆,只会伺候主子,不会照顾自己,现在你瞧见了么?小羽将我照顾得很好,洛雪太笨,没能完成少爷你交待的事,只能每年悄悄回乡打听家里的消息,老爷和夫人身子都好,表少年他也很孝顺,今年开春还抱上孙子了,一家和乐,少爷,你就放心了罢。
卫天羽见洛雪瞧着牌位出神,方才的笑容全然凝结,突然放下碗筷,朝着牌位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吓了洛雪一跳,抻手去拉他,卫天羽甩天洛雪的手,朝着牌位道:“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