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突然觉得外公老了。”陆以泽叹了口气,将目光移到了窗外。
院子里只亮着一盏路灯,繁盛的枝杈投下繁盛的叶影,被风吹动的时候,仿佛连影子都在沙沙作响。
他已经在这栋老宅里住了许多年,一眼看出哪棵是梅,哪株是桃,还有一棵最高的,是他从前闲来无事种下的梧桐。
“囡囡,从前我跟着你曾祖学戏的时候就想过,生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父亲说人就跟草木一样,枯荣循环,无所谓生,也无所谓死,从前我不太懂得,近年来却逐渐明白了。”陆以泽眼神变得悠远,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时候,他顶着水盆在院子里头练功,父亲坐在藤椅上看着,身边常放一把小扇,上头画一棵梅树。
这是他记忆最深的景象,但有时候又疑心自己记错了,因为四季变换,何以一直都将扇子这种最应季不过的东西放在身边?
陆蘅从未见过他这样,她无力安慰,只能矮下身子去,像猫儿一样伏在他膝头,语气淡淡地说:“若是无所求,那自然不在意生死,但如果有寄托,便是此消彼长,死生相继。”
陆以泽怔怔的,许久才吐出一口气说:“囡囡一向通透,比我都看得明白。”他知道自己现在是后者,但不确定,父亲当年,又是哪一种情形,而陆蘅现在,心里又是否有寄托。
陆蘅微微垂下眼睛说:“外公在担心我吗?其实我年纪还小,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都还没来得及体验,或许哪天我就鬼迷心窍,一头陷进情爱里,谁劝也不回头了呢?”
她不知道陆以泽还想着一层曾祖的事情,只以为他在担心自己,陆以泽摸了摸她的头发,心事重重地说:“但愿吧。”
所以父亲那时候已近天命,大概是真的对这个世界无所求,才会说出那样的一番话来。
陆蘅察觉到气氛的凝重,想了想,开了个玩笑:“若是能像戏里头唱的那样就好了,死了,埋在梅花树下头了,还能被挖出来,这才是真正的死生循环。”
“梅花树?”陆以泽像是突然想通了关窍,眼前的树影仿佛和童年时的记忆重合起来,那一柄折扇上的梅树顿时栩栩如生。
是因为这个吗?陆以泽莫名有些惶恐,他从小听过不少街头巷尾的碎语,隐约知道一点父亲从前的□□,只是若真是牵扯到□□,那未免太不庄重。
或许只是喜爱梅花的高洁,陆以泽这样想着,心底里头却也明白,绝不会是这样简单,父亲一向活得j-i,ng致,若没有寄托在,怎么会将一件东西用上许多年。
然而斯人已逝,往事早已不可追,陆以泽不过惆怅了半晌,便又将注意力移回陆蘅身上,他轻轻地敲了一下自家外孙女的脑袋,调侃道:“人家杜丽娘为爱情死去活来的,你呢?老大不小的,现在都没谈过男朋友。”
陆蘅愤愤地直起身抗议:“这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呢?再说了,谈恋爱有什么好的,我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好过许多人。”
“你这是还没开窍呢。”陆以泽笑着看她,“刚刚还说自己会‘一头陷进情爱里’,怎么现在又不认了?”
“那就是个假设!”陆蘅理直气壮地说完,随后又泄了气一样,嘟嘟囔囔地说,“我就知道,您最后会扯到这上头来,防不胜防的。”
陆以泽却摇了摇头:“囡囡,从前我催你快些找个男朋友,不过是怕你一个人寂寞,这不是为了让我开心,而是为你。”
“是,是吗?”陆蘅被他催惯了谈恋爱,现在听外公的语气像是松了口,还有些不敢置信。
“当然。”陆以泽看着她,目光慈爱,“我之前还在想,在你那么小的时候就把你送出国去,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但现在不觉得了,你这几次回来,我看着你变得越来越开心,这样很好,你交到了朋友,外公心里也很高兴。”
陆蘅愣住了,而后为了掩饰自己的无措挠了挠耳朵:“我,我知道当年的事外公有苦衷,也从来没有觉得辛苦过,您不必愧疚,就像您说的,现在就很好。”
“诶,对。”陆以泽欣慰地笑了笑,然后说,“不早了,你也去休息吧。”
“好。”陆蘅刚要转身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又说,“对了外公,我明天就得走了。”
陆以泽虽然不舍,但也习惯了,摆了摆手说:“行,别耽误工作。对了,你那个小朋友,她要是愿意,可以在咱们家多住几天。”
“嗯,我之后问问她。”
…………
陆蘅上楼的时候正好碰见aa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两人一照面都愣了一下,而后同时笑开了。
“今天玩得开心吗?”陆蘅跟她往房间里走,一边问。
原本外公是想让aa住空着的客房,但陆蘅想了想,也没麻烦周阿姨再收拾,直接让她睡自己房间里了。
aa推开门走进房间,脸上带着笑,看起来心情就很好:“很开心,就是手有点酸。”
“发财太胖了。”陆蘅想也知道为什么,“外公太宠它了,之前电话里还跟我说这家伙瘦了,我看是瘦了一两。”
aa坐在桌边一样一样地抹护肤品,回道:“胖乎乎的才可爱呢,我今天把发财抱出来了一阵,好多人还要合影呢。”
陆蘅不以为意:“那是因为你好看……等等,你答应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