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没有苏晋之,也可能会有赵晋之、李晋之,只要应氏父子的野心不死,这江湖就难得安宁。
蒋岱在旁边听见了这一切,所有细节都一一对上。应氏父子的阴谋被抽丝剥茧梳理出来,就是编谎话也没有这样周全的。蒋岱即便是千般不信,现在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傅卿云看看他:“如何?你现在知道是自己冤枉了我慕容师叔也不晚,究竟逍遥楼有些什么计划,现在肯说了吧。”
不料蒋岱脸上神色突变,像是愧疚,又像是悲伤,脸色时红时青,忽然头向身旁一歪,变成了惨白。
“晕过去啦!”魏溪惊叫。
苏晋之立即上前,探过脉相,道:“惊惧太过所致,要立即施针。快将人松绑!”
傅卿云再不愿意,也只能依言照做,命人把蒋岱抬去厢房给苏晋之好好诊治。
待蒋岱悠悠醒转,已是去了半条命的样子。这一半是药伤,一半是心伤,旁人问了好久东西南北,他都愣愣地无所回应。
苏晋之关上房门出来,冲傅卿云等人摇摇头。
傅卿云气得一敲折扇:“又是一个活死人!”
但这也怪不得苏晋之了。蒋岱这些年也过得不知是什么日子,全凭对慕容荻的一腔愤恨才硬挺了过来。现在仇家没了,这么多年活下来的意义也没了,难怪像被抽走了灵魂,空洞如一具**尸。
对此苏晋之无能为力,他照顾完自己师父,便被魏溪拖去查看邱落言。好在这个伤在筋骨,不及肺腑,止血敷药之后稍加休养便可。
傅卿云尽管放过了他,却仍不放邱落言自由。先前他散播过逍遥楼抓捕赴会英豪家眷的消息,因而傅卿云对他颇为忌讳,在他住处外布置了许多守卫,平时除了苏魏二人,不开放任何探视。
魏溪念邱落言可怜,经常跑去照顾。邱落言感激涕零,怕麻烦魏溪常常吵着要自己动手,可他身上有伤,如何方便?有时越帮越忙,反而给魏溪添了麻烦。
“没事没事,我回去自己洗洗就成。”魏溪擦着衣服上一块污渍,可药水已被布料吸进去了,暗沉沉一滩,看着甚是扎眼。
他向来大大咧咧,见状索性放弃,端起碗,盛了口汤药送到邱落言嘴边:“还是先趁热喝药吧。”
邱落言看看他,又看看勺子,很勉强地抿了一口,表情复杂。
“怎么,很烫么?要不我给你吹吹?”
邱落言一怔,忙道:“不不不,只是有点苦。”
“苦?我给你去拿些蜜饯。”
“不不不,苦也能喝。”
魏溪搞不懂他,离开了凳子又坐回去,继续一勺一勺,直喂到碗底朝天。他放下药碗,见邱落言的嘴边留有药渍,伸手想去帮忙擦了,不料对方向后一缩,胡乱用手一抹:“我我我自己来!”
“小邱掌门,你怎么了?为什么抖得厉害?”魏溪伸手一捉,便将他手擒住,又再抚上他额头一探,奇道,“没有发烧啊。”
“前前辈……我、我没什么钱……”
“这都是山庄的东西,那傅庄主害得你这么惨,怎么好意思收你钱?”
“我我、我也没什么本事……”
“你只管养好身体,本事可以再练。”
邱落言的两眼水汪汪的,说不清是感动还是委屈:“我只有我自己……”
魏溪听得莫名,笑着安慰他:“放心,我在这儿呢,你还有我呀。”
邱落言啪地把手抽开,忽然在床上跪了下去,冲魏溪连连磕头:“前辈对我恩重如山,本当涌泉相报!可,可我只是一个俗人……前辈的恩德,恐怕,恐怕只能来世再报!来世做牛做马,不不,给你当小妾当丫鬟,我我我做什么都可以!只是这辈子……爹娘刚给我许了门亲事,明年成亲,我们、我们家就我一个独子。他们还指望着我传宗接代,后继香灯……”
“那可是桩喜事呀!”
“啊?”
“什么时候办?打算在哪儿办?要是你不嫌弃,到时一定得请我喝一杯呀。”
邱落言忽然热泪盈眶,激动得握住了对方双手:“前辈……”
他见魏溪几次三番帮助自己,给自己端汤喂药又无微不至,体贴得连自己亲娘都不如,不禁反复思量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对方如此,想着想着不觉就想到了歪处。眼下听见对方如此大方,邱落言一时更为感动,连话都几乎说不出了。
门口传来一声清咳。
魏溪回头:“师兄!”
苏晋之:“我要去施针,你回来帮忙看火。”
“好!”
魏溪跟在他后头出了小院,莫名觉得今天师兄的脚步有些快。苏晋之回到自己院中只是把东西稍作收拾,一番归置之后,却并不见他离开。
“师兄,你还不去吗?”魏溪一面拿蒲扇扇得自己呛咳不已,一面好奇地望过来。
“自然要去。”苏晋之走到他身边,“以后邱掌门那边也由我去,你身体还未大好,就乖乖待在院里,安心调养。”
“咳咳!”魏溪挥手扫去眼前浓烟,“可我身体早好了呀!”
“寒毒不可儿戏,这次要不是日夜兼程,你哪里还有命在?”
“那我每天去看小邱掌门一眼?就一眼。”
苏晋之本已把药箱都提在手上了,闻言又放了下来。
“今天开始,每天躺在床上,没我允许,不准起来。”
“啊?那岂不要闷死?”
苏晋之眼色一凛:“闷死抑或病死,你自己可以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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