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公子没有回来，是因为他当年就被他父亲打死了呢？”听柳先生说完，我心里不知是何感受。

柳先生叹息着轻轻摇了摇头。

“柳先生，那位公子，是以前这宅子里的人吗？”

“尽儿，你知不知道你有一位叔父？”

“不知，从未听我父亲母亲说过。难道那位公子是……？”

“嗯。”柳先生看着我点头:“那位公子是你父亲的弟弟，当年揭发两人事迹的，就是你父亲。”

“尽儿，男子相恋，本就不容于世，更何况，人妖殊途。”柳先生对我如此说道。时常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上此刻满是严肃认真。

男子相恋是禁忌，人妖相恋也殊途。不是，并不是这样，我想反驳柳先生，可我发现我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男子相恋的故事我从未看过听过，现在柳先生告诉我那个从未谋面的叔父的故事，就是想告诉我男子在一起是不对的，我看过的话本里，人类与妖仙的感情也都不得善终。

之前，我与柳先生同坐在一株青柳之下，我觉得，宅子里只有我能看见他，只有我能陪他谈天说地，有我在他就不会寂寞，我以为，我和他是最亲近的。而今，我坐在门口，他独自一人坐在树下，明明只相隔着十几尺的距离，我却觉得很远很远，这段距离仿佛是一道无形的墙，把我们分隔。我再也不是柳先生最亲近的，或者说从来就不是。

起风了，青柳在摇曳，柳先生的墨发和青衫在飘动，我恍惚间有一种柳先生和他身后的那株柳会随风飘走的错觉。有东西落在了我轮椅边上，低头去看，是我作的那幅画。我捡了起来，轻柔的卷好。柳先生的耳力和眼力都很好，我想他定是看到了画的内容，因为我听到了树下传来一声叹息，闻声望去，他欲言又止的看着我。

“柳先生，我喜欢你。”说完刚才被他打断的话，我推动轮椅进了屋，通过渐渐合上的门缝，我看到他依旧目光复杂的看向我这边。

☆、第三章

我坐在房门口，看着外面那株孤零零的青柳在接受滂沱大雨的捶打，树下没有那道青色的身影。已经三天了，自那日说清楚之后，到现在三天了，柳先生没有如往常一样在树下倚着树**睡觉。诺大的院子里，只有那株柳。或许是今日下大雨他不想出来，那天气晴朗的前两日呢？他为什么一刻都没有再出现过？其实我心里清楚，柳先生在躲我。第一天，没见着他，我去树下喊他，他没有回应，也没有现身，从早到晚，他都没有出来。第二天，我没再出声，只是静静的坐在树下，一坐就是一整天，从早到晚，他还是没有出来。第三天，从我醒来就在下雨，我一直坐在门口。现在，我在想，要是我出去，他会不会出来见我？他平日对我那么好那么温柔，我要是去院子里，他会出现的吧。十六岁的我还是像个小娃娃似的幼稚，用这种赌气般的方法，我挺唾弃我的，不过我想见到他，只要见到他，我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想着，我就付诸行动，推着轮椅过去。这几天我回想了那天的事，只有我一个人说了喜欢他，他没有回应。不管柳先生喜不喜欢我，他大概都是把我当做一个孩子对我好，对我温柔宠溺的，大多时候就像长辈对晚辈那样。所以我的轮椅没转动几圈，膝盖刚去到了雨里，他的身影就出现在树下，我赌对了，柳先生把我当孩子一样疼爱，他舍不得让我淋雨，这个认知让我高兴之余又无比心酸。

柳先生的声音从哗哗的雨声中传到我耳边:“尽儿，你何必。”我听不出他的声音里有什么情绪，在巨大的水幕中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是在看着我的。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推动轮椅，这次只推了一下，整个身子都暴露在雨中，我看见水幕中那道青色的身影向我这边飘来。我还从未见柳先生用过任何法术，也从未见他离开过那棵树身一尺远，他曾说过他不能离开这个院子，见他从来不在院子走动，我以为他只能在柳树旁活动，原来他是能来到我房间门口的。柳先生把我推到了屋檐下，他全身都被雨淋**，当然我也是，不过我不在意，仰头看着脸上带点怒气又多是无奈的柳先生，我笑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柳先生动怒，看到我的笑，柳先生瞪了我一眼，我便笑得更欢了。

“尽儿……”柳先生无奈的打断我的笑。

“柳先生，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我停止了笑，正经的看着柳先生说。

“尽儿，你先去换衣服吧，免得生病了。”柳先生转过头去，没有正视我。

“好，你帮我换。”我去拉柳先生的手。我感觉到他身体僵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我，慢慢的把自己的手从我手里抽了出去，眼里的情绪太多太复杂，导致我看不懂，他说:“尽儿，你以后别再这样了，忘了我吧，我也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